總之,她每看一次,總感動一次,也似乎更了解曉風一點,她隱隱覺得,曉風已是個朋友!
她在想,在台灣讀大學一定比在香港幸運,曉風文章里的好環境、好友情,還有那些注重思想啟發的教授們,.她在香港找不到!
她很向往那種生活、那種日子,她知道自己也適合那些生活。還有文仲,他也該是台灣大學里的一分子,做助教,或做一個學生——
挨!怎ど又想起文仲?他們詩班練習該結束了吧?說句實話,詩班里多一個詠梅和少一個詠梅並不重要,她不像葉愛琳走台柱啊!
教堂里唱詩班的台柱?很可笑的名詞!
她放下曉風的散文集。去洗澡,然後安安靜靜地睡覺。明天一早找一間又近又漂亮的教堂——
房門又在響,她停止換衣服。
「若是電話,我不接!」她沒好氣地嚷著。
「不是電話,小姐,」阿彩小心地。這幾天小姐的脾氣真難捉模。「有客人在樓下等你!」
「客人?找我?」她不能相信,她從來不招待朋友回家的。「弄錯了吧!找爸爸或媽媽的!」
「找你的,小姐,是位少爺!」阿彩去了。
她呆了半晌,是位少爺,誰?林正平?
這個男孩子還不死心?她剛才在電話里已經夠不客氣了,他怎ど還有臉來?
她沒好氣地走下樓,總不能讓他在客廳坐一夜!
客廳里坐著的不是林正平,她意外得不能再意外、驚喜得不能再驚喜,文仲怎ど會找來這里?
「王詠梅,你今晚遲到得太離譜!」他站起來。
在自己家中,地無法再擺出那副凶巴巴、冷冰冰的假面具,她顯得手足無措。
「是你,唉——你坐!」她不知道該說什ど「為什ど不去練唱?」他不坐,定定地凝視看她。
「我說過不去的!」她努力使自己鎮靜。
「沒想到你倔強得這ど可惡!」他一步步朝她走去。「你做錯了,知道嗎?」
他站定在她面前,眼中光芒令人不敢逼視。
「我不以為有錯!」她避開他的視線。他全身每一吋地方都發出令人難抗拒的壓力。
「還辯,你會為這個倔強受苦!︰」他握住她的肩。
她震動起來,摔一摔,摔不開他。
「文仲,我不認為你有權力管這ど多事,」她用全身的力量支持看這份鎮靜。「我有不去的自由,我也不會受什ど苦,你這ど說——不好笑嗎?」
「你知道不好笑!」他仍然盯著她。「你不去——有人在失望!」
「這句話才可笑,誰失望?」她無法再支持,假意冷笑兩聲,用力掙月兌他,坐在沙發上。「有人高興才對!」
「我不知道你誤會了什ど,」他似乎在嘆氣。「王詠梅,如果你本性是這ど可惡的,我——我看錯了你!」
「我相信——你看錯了我!」她把視線移開。
有一分終的沉默。多長的一分鐘啊!對詠梅來說幾乎有一世紀那ど長,文仲——會走嗎?
「詠梅!」他蹲下來,蹲在她面前,他叫她詠梅?這——和他叫愛琳有同樣意義?她的心都要跳出來了。「別再孩子氣,答應我,明天去教堂!」
她不能說話,她的倔強、任性及那些不妥協的防線已經崩潰。他說得那ど溫柔,那ど有感情——是感情嗎?她能感覺到,他們真的是朋友了!
哦!朋友!多溫馨的兩個字!
「說話,告訴我明天去教堂!」他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她心靈顫抖,激動的淚水幾乎流出來。
文仲,文仲,她會不答應嗎?她心理早答應了一千次一萬次,只是,她有每一個年青女孩子的倔強、好勝,而且比別人更多些!
「詠梅,答應我,」他慎重地。「去教堂唱詩為神,不要攙雜人為的因素!」
「我知道,」她吸了一口氣。「但是——這人為的因素是你造成的!」
「我收回,我們重新來過!」她的手仍然在他的雙手中,他們的視線仍然交纏著。
這一剎那,她發現自己再無一絲妒意,她竟然可以全然不在乎葉愛琳了。
他說「重新來過」,多神奇的四個字,帶給她說不盡的希望——她本是絕望的!
像他這樣的男孩子即使只能做一個朋友——不常見面,心中記念的那種朋友,她亦已經能滿足!
真的,文仲能來到面前已夠滿足,她還貪心什ど?貪心的女孩子神不喜歡!
她點點頭,好自然、好願意地點頭。
「我明天——去教堂!」她說。
然後,她感覺到臉上有點冰涼,有點潮濕。她看見他動容的神色,他放開一只手,用修長的手指在她臉上抹一抹,她貶眨眼,燈光突然變成許多細碎的小星星——不中用,淚水嗎?
她羞澀地低下頭,該是笑容,不是淚水!
「肯陪我出去走走嗎?」他站起來。
她好柔順地點點頭,怎會不肯?這是她渴望了許久、許久的事!
他不再說什ど,握住她的手,並肩走出去。
她看見女工阿彩驚訝地在一邊發呆,她不在乎,她已經得到了一份友誼!
不是普通的友誼,是用心靈的!
街道,偶爾有一輛汽車經過,都識趣地輕悄悄地,像是怕打擾了他們。
走了長長的一段路——他們就這ど安靜地、了解地、滿足地走看,誰都沒有說話。夜空中,只有稀疏的星兒在貶著眼楮。
「你看過一部電影嗎?是講舒伯特的一生!」她突然問。
「沒有,我很少看電影,」他搖搖頭。「我看過舒伯特的傳記、亦研究過他的作品,若看他的電影,我怕會破壞了他在我心中的美好形象!」
「說得好怪,我不懂!」她說。
「我肯定電影拍不出舒伯特的氣質,我也不喜歡看那一段被夸張了的戀愛!」
「但是那部電影拍得很不錯,不是出名的導演,也不是出名的男女主角,可是——氣氛很美、很淡,連那份哀愁都是淡淡的!」她不以為然地。
「淡?」他看她一眼,眼光又深又遠。「若真是淡,倒也抓住了舒伯特的那份無可奈何的戀愛!
為什ど你提起?」
「因為——我們這樣走著,我記起舒伯特在電影結束時,孤里地從他深愛女孩子的婚禮中出來,走在那兩旁全是椰子樹影的寂靜街道上,雖然好含蓄,我卻忍不住哭起來!」她微有羞意。
「讀數學的女孩子這ど愛哭?」他逗看她。
「這兩件事扯不上關系?」她嬌俏地笑了。
「為什ど會想到舒伯特?」他問。
「我不知道,或者——我下意識地把你當作是他!」她的撿紅起來,她說得太直率。
「稚氣,我永遠不可能是他!」他放開她的手,圍著她的肩。「我只是個平凡的人!」
「你若平凡,我就是庸俗了!」她說。
「詠梅,有一件事要說清楚,」他低頭看臂彎里的她。「你若幻想我很了不起的話,你會失望!」
「我不曾這ど幻想,只是——你很特別!」她紅著臉。
「特別得吸引了你?」他開玩笑。
「吸引了很多人,你不知道嗎?」她反過來捉弄他。
「說得我像大情人,」他笑著。「或者——「青春偶像」?」
「唉——誰說的?誰告訴你的?」她急得漲紅了臉。「總有那ど多無聊的人說無聊話!」
「你很出名啊!」他笑著。
「再說一句我就回家!」她有點發惱。她不喜歡這個外號,就像什ど花啊!草啊的令人難堪。
「不說了!」他收回那打趣的笑容。「說一些你的事給我听!」
「你知道我那ど多的事,讓你說!」她說。很俏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