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子豪左右瞟了瞟,看回她,接著冷笑說︰「想不到妳是個條子,我還以為自己是在學校呢!怎麼,條子現在也學會做卑鄙的事啦?派人喬裝成女學生,混進場子里來嗅東嗅西的。」
另一名男刑警不耐煩地拍桌子說︰「問你什麼,你答什麼!講那麼多五四三的,不嫌口渴啊!」
「哇,好怕喔,警察伯伯打人!」掏掏耳朵,他滿臉不在乎的表情。
懿萍坐在桌後拱起雙手,不苟言笑地說︰「你不配合,我們就會以上列兩項罪名,將你移交給檢察官。以你目前的罪證,罪名成立的可能性不小,你可以繼續說說笑笑下去,但是等你發現自己得在牢里待上很長的一段時間時,你後悔也來不及了。」
聞言,柯子豪撇撇唇,不情願地說︰「那些案子和我無關,我只是個代為銷售東西的人,差只差在我不會問那些人是從哪些地方拿東西來賣給我而已。這樣,你們也能指稱我是搶劫犯嗎?」
男刑警一踹他的椅腳。「不要以為這樣說,你就能月兌罪了!收受贓物一樣是罪,你照樣要被捉去關!」
一瞪,少年冷冷地說︰「你們可以去查啊!竊盜案的話,小偷應該會留下指紋吧?你們在哪里找到我的指紋了?要說我搶劫,那就叫被害人來指認,看他們是何時、何地被我搶了!版訴你們,再查也查不到證據,因為我是清白的!」
這要不是受過高人指點,就是柯子豪平常很愛看與法律相關的東西。懿萍對他走上歧路感到遺憾,有點小聰明的孩子不學好,比沒腦筋、不讀書、自我放逐于社會之外的壞孩子更可怕,若是繼續走歹路,可以預見他往後會是令警方頭痛的一號人物。
「這些手機里面,有一支的門號是登記在廖進興的名下,」她把問案的方向轉移到另一個重點,說︰「是他用手機跟你交換安非他命的嗎?不然這支機子怎麼會在你的手上?」
柯子豪撇開頭。「我不知道。」
「一句不知道能讓你推得一乾二淨,那我們警察就全是白痴了!」男刑警叫囂著,咆哮道︰「我們有證人,可以證明你在學校里頭和他有所接觸!一定就是你吧,在校園內賣安毒的!你這種小混混我看多了,什麼虧心缺德事都敢做,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自以為是神。你要是不招,就等著天天被找來問話吧!」
懿萍扮白臉說︰「听說毒蟲在『里頭』的待遇都不太好,為你自己好,我勸你還是把你知道的說出來。你和廖進興為什麼接觸?你還知道些什麼?」
蹺起二郎腿,柯子豪雙手抱胸地說︰「先叫那個吵死人的條子閉嘴,妳再求我看看,我或許會願意說。」
為了得到有力的線索,就算叫她得跟魔鬼低頭,她也毫不猶豫。「拜托你,請你說出你知道的一切。」
表情有些詫異,柯子豪沒想到她會這麼干脆,只好悻悻然地回道︰「嘖,有夠笨的!妳听過兔子會尿在自己要吃的草地上頭嗎?」
懿萍搖搖頭,疑惑地望著他。
「如果我真要賣安毒,也不會在自己的學校里面賣,風險和利潤相較,一點兒都不劃算。再說,學校里的一些人是我的手下,難道我會想要一群吸安吸到神智不清的家伙幫我跑腿、辦事嗎?只要我放出貨,那玩意兒會到誰手上,我哪能防得了?會干這種事的,應該都是些非常痛恨學校、只想搞破壞的家伙吧!」
他說的不無道理,但這還是沒回答到懿萍的疑問。「廖進興和你是?」
「與其他人一樣。是他自己拿手機來跟我換錢的,我沒理由不換給他。學校里缺錢的,都知道該找誰賣東西,和那些要看身分證的當鋪不一樣,我不會拒他們于門外。」
男刑警在此刻又插嘴道︰「你就不痛恨學校嗎?你還經常破壞校內的桌椅、門窗,這在校內都有紀錄。你所說的話已經自掌嘴巴了,最有嫌疑的人就是你自己!」
斜斜一瞪男刑警,柯子豪對懿萍說︰「妳要找的家伙,午休時去舊校舍頂樓的水塔附近找找,說不定會找到。」
無疑地,這是懿萍進行到目前為止最大的進展,她眼楮一亮地追問道︰「你知道那家伙的綽號,或是班級什麼的嗎?」
「這些我全都不知道,我只是踫巧在那兒看過兩次,有人在那兒鬼鬼祟祟地交換物品而已。那時候我也不曉得他們是在買賣安毒,事後想想,或許那小包粉就是那玩意兒吧!可是發生廖進興的事後,我不認為他們還會繼續在校內進行什麼交易,妳八成要白費功夫了。」
柯子豪揮揮手說︰「我不會再爆料了,我可不想被人當成條子的走狗。」
「你都能看見那包粉了,會沒看到對方的長相嗎?你知道是誰在販賣那些東西吧?」懿萍逮住他的語病,追問。
不過柯子豪說不開口就不開口,即使一旁的男刑警端出各種手腕施壓、威嚇,都不能讓少年再多說一個字。
懿萍明知他沒有否認,就是承認他知道,可是無法問出口供,他們也奈何不了他。眼看再問也沒進展,懿萍決定暫時結束偵訊。她讓同事負責押柯子豪回拘留室,自己則單獨到小隊長的辦公室做報告。
「……依妳判斷,認為柯姓少年所說的具有真實性嗎?妳說他很聰明,因此這也可能是他想誤導我們,讓我們失去偵辦方向,拖延時間直到他被保釋為止的伎倆。」
「隊長說的,當然也有可能。可是這條線索是到目前為止最明確的,起碼我們有了地點、時間,我認為有價值去追查。」
「……那就三天吧,不能再多了。三天內妳在學校內沒發現新事證的話,就回到少年組,和其他人一起清查柯姓少年來往的對象、與他接觸的不良幫派分子等等,從他身上去找毒販的管道吧!」
「是,我知道了。」
回到座位上,懿萍緩緩地吁了口氣。自己在「正春高中」臥底的工作,也快接近尾聲了。再三天,無論有、或沒有找到犯人,長官已經下令要她回警分局工作,終于要告別偽裝高中生的日子了……她該欣喜若狂、如釋重負的,為何她的心底卻有絲失落、寂寞呢?
想當初接下這項任務時,她日夜都在祈禱能早一天發現犯人,好結束這種雙面人的生活,難道短短十多天,自己已經依戀起這樣的生活了?
不,我知道我依戀的不是七早八早起床參加朝會,不是白襯衫、格子裙的穿著,更非那種每日被抽考的學生生活,我放不開的是……
第一次見面時,笨拙而愚蠢的舉措,也藏不住的炯亮雙眸。
第二次見面時,跋扈、跩得二五八萬似的態度,也掩不了的孩子氣笑容。
每天每天與日俱增的相處時間,不斷累積、迅速增加的,有關他的各種表情、各種小習慣、及他的說話方式。曾幾何時,她心里的相簿竟然搜集了這麼多有關唐家祥的東西,仔仔細細地收著、放著。
結束之後,想必相簿就無法再增加內容了吧?然後,一個月過去、兩個月過去,一年後、五年後,自己總有一天會忘記這本相簿的存在吧?
好寂寥的感覺。
悶在胸口的沉重感,讓人想落淚,偏偏淚水也帶不走這份惆悵。
……妳也喜歡我,為什麼要否認?
因為,沒有自信。
年齡不過是方便的借口,用來隱瞞自己缺乏信心的事實。她沒有把握自己能被他持續地愛下去,他的「喜歡」萬一是場誤會該怎麼辦?和她一起辦案子、查線索,可能讓他覺得新鮮有趣,所以他在腦海中將她美化了,可是褪去刺激的色彩後,她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