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來是……是想謝謝你。』好不容易,她再次開口。
「謝我?」
『嗯,我听白先生提了,關于你們爭論的事,以及……柴老師所說的……我想謝謝你袒護了我。那天因為不知道有這種事,我大概……有點……失禮了。』
壬虎舒展開困惑皺緊的眉頭。「我也是,欠妳一聲道歉。那天我的脾氣也不知怎麼搞的,竟失控地……認真地說,我才是該道歉的人。」
『我比較失禮啦!』
「不、不,是我脾氣不好!」
兩人爭先開口,又都同時閉上嘴。壬虎總覺得這對話似曾相識,不由得笑了笑說︰「我們就別爭論這個了,那天的事就忘了吧?」
『嗯,說得也是。』她在那方跟著笑笑,戛然歇止後說︰『那麼,我沒什麼其它事要說了……晚安。』
壬虎知道她要掛電話,他卻不想這麼快就結束兩人的對話,因此隨口問道︰「今天和學長的約會還愉快嗎?」
停頓了數秒。
『……白先生是很健談、很善于營造氣氛的人,我們是談得很愉快。』
在她回答前的空白間隔中,壬虎隱約听到那端的嗡嗡警笛聲,說來也湊巧,外頭街道上也有警笛聲大作……一抹直覺閃過他的腦海,他推開落地窗,走到外頭陽台上。「風老師,妳在家中打電話的嗎?」
「……是啊。」
壬虎低頭看了看下方的人行道,並沒有看到什麼人影,是他想太多了。「下好意思,我還以為……那麼……妳和學長談得來真是太好了。」
『……嗯。』
又是一陣默不作聲。
壬虎也找下到其它的話題,只好說︰「那……晚安。我們明天學校見。」
『……再見。』
收線後,壬虎倀然地站在陽台。
真是奇怪,我到底想听她說些什麼呢?為什麼我會這麼的失落?這種感覺到底是來自何方?
不經意的,他瞥見一道瘦高的身影,由樓下大門的台階處緩緩地走到人行道上。壬虎掃著陽台邊緣,瞇起眼楮企圖看清楚那名女子的長相。那頭鬈翹的波浪長發在身後甩動的模樣,實在像極了……
不假思索地丟下電話,壬虎捉起鑰匙,沖出家門。
第六章
他猛按著電梯鍵,偏偏它爬升的速度像烏龜。
等不及的壬虎索性奔下樓梯,一口氣在兩分鐘內沖下樓去。他撲向大門,一把拉開,卻剛好看到長發人兒的背影繞過馬路,正在招手攔出租車。
慢著!不要上車……「風老師!」
不曉得是距離太遙遠她沒听到,或是听到了卻沒有反應,總之,在壬虎拔腿沖向馬路的時候,她剛好坐進一輛車,無情地呼嘯而去。
壬虎起初還追在車後跑了兩、三公尺,但是看到車子越來越遠,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後,他就放棄地緩住腳步。
心髒疾跳得像要從胸口中迸出來了。
漲裂的肺葉竭力地輸送氧氣。
口干舌燥,只為了一股莫名的蠢勁。
氣喘吁吁地靠著馬路邊的招牌,他一邊搖頭,一邊瞪著空蕩杏然的深夜街道。
我在干什麼啊?
低頭望著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把家中拖鞋直接穿出來的雙腳,壬虎既感荒謬、又感不解地笑著。
就算那名長發女子真是風曉,我追上她之後,又想做什麼呢?
假使風老師有意親自拜訪他,那麼打從一開始就不會透過電話了,不是嗎?既然她不按門鈴,想必是她不想當面與他談吧!
而我卻傻傻地,追著一道連是不是她都無法確定的身影。
壬虎抓抓頭,仰天長嘆,想著自己的莽撞。
他不記得自己上次做出這般失常的舉措,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但他可以肯定地知道,這絕非尋常,自己定是有哪里不對勁了。為了什麼而奔跑?為了什麼而這麼焦慮?,為了什麼而……
這種像無頭蒼蠅般,拚命的、豁出一切的、只因沖動而奔跑的行為,是否意味著自己想和風曉……
不可能吧?怎麼會有這種事?我才剛擺月兌一段感情,莫非所受的罪還不夠?
雖然對自己的行為找不出合理的解釋,壬虎仍說服自己不要想太多。姑且不論自己對風老師有什麼看法,現在她可是學長在追求的人,自己哪有機會去和學長競爭呢?無論財力或人品,女人眼中的金龜婿,絕不是像他這種高不成、低不就的男人。
晃晃腦袋,他苦笑地往家門的方向走回去。
家庭訪問才結束,下一波校務工作的高峰期便是月考。
跋不上進度的學生要課後輔導,需要出題的考卷也必須在印刷截止期限前呈給教務主任,再加上平日就有的工作量,大部分的老師在這段日子反而更加忙碌……雖然這麼說,並且壬虎也沒有把握事實真如自己所想的,但他感覺風曉似乎在避著他。
每回自己前腳才踏進辦公室,就剛好看見她後腳離開。想跟她講兩句話,她就剛好匆忙地在做什麼需要緊急處理的事,否則就是在和其它同事說話。在她四周好象有什麼無形的阻力,讓自己老是無法和她踫頭。掃除公事上的交談,他們幾乎沒有其它對話了。
假如這是巧合,次數未免也多得嚇人吧?
當然他們早上在辦公室內會踫面,也會互道早安,可是也就只有這樣而已。有時一整天下來,他們也才交換過那麼一、兩句「早」、「下班啦」、「再見」。
轉眼就這麼過了一、兩個禮拜,那種怪異的感覺也益發的明顯、清晰。
等察覺時,他已經養成怪異的習慣了︰隨時隨地都在搜尋著那抹身影。只要眼角看到近似風曉的影子,眼楮就會下意識地追逐過去。
宛如盯著女乃油的貓。
這讓他無法再忽視,自己的心中已經有人悄悄進駐的事實。
以往沒踫過這麼惱人的狀況,他很少刻意地追求,通常都是放任事態自由進展,對方若不排斥他的邀約,久而久之自然會走在一塊兒。他一直以為所謂的戀愛都是從日常生活點滴中,由情生愛逐漸轉變的。
因此他不曉得,竟也會有這麼教人困擾的情況……如果兩人一直走不到一塊兒,那要怎麼順其自然呢?
不,我連自己對她到底是不是愛,都無法確定。
他在解難題上是高手,但那只限于數字,至于人類情感上的難題,他可是一點兒天分都沒有,甚至是不及格的笨學生。
餅去在大學時,有人認為他追到校花的事,是一大奇跡。其實那些人並不知道,嚴格說起他們的交往過程,他並沒有「追」,而是校花主動開口說︰「我們交往看看吧!」
他欣賞校花那種清楚自己要什麼,也勇于爭取的個性美,于是點頭答應。
這麼一看,過去他在情感上屬于被動者,鮮少采取主動攻勢,對愛的態度也是消極的。以他過去的例子來看,當時對簡芬芳的追求已經算是很難得的「積極」了。而現在他陷入的困境,便是不知道自己該怎麼「主動」?
有一點可確定的是,我在乎風曉,且遠超乎過以前曾交往的女友。
這就是愛嗎?
他不知道。唯一能確定的是--這和過去他所經歷過的愛情,絕對不一樣。
現在大家都忙,無暇去思考這些問題,等後天月考結束後,他決定要靜下心來,好好地把這些困惑都想清楚。當然也要問清楚風曉,看她是否真的在躲避他?……答案若是肯定的,起碼也要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讓她這麼討厭他,非躲著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