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快畢業了,有許多工作不移交給學弟妹不行。」
「哈哈,我家那蠢兒子要是能有你的一半認真乖巧,我不知道會多高興呢!拜拜,路上小心啊!尤其是後巷的路燈剛好壞了,還沒有人修。」
「我會注意的,謝謝,再見。」
和校門口的警衛打過招呼後,從側門離開的白罡皓,一月兌離學校的勢力範圍,第一件事就是扯開一絲不苟地系在頸際的領帶,將它塞入書包中,然後掏出了放在夾克中的香煙盒。
「呼」地吐出一口煙後,有種再世為人的快感。
要是現在這一幕被認識他的人看見,大概會吃驚得說不出話來,而隔天則會變成校內的頭條八卦——「S中的模範生會長,居然在校外抽煙!」到時候不光是教師、校長、教官們會陷入慌亂,連他的爸媽也不免會被叫到學校來訓話一番。一想到那有趣的畫面,白罡皓不由得莞爾一笑,但還是無意將手上的煙熄掉。
迷蒙的白煙消失在漆黑的夜巷中,他看著被星點小火所吞噬而漸漸變短的煙身,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自己的體內好像生了一種慢性的絕癥,就像這侵蝕著煙的火花,一點一點的由內向外地腐蝕他。
藏在模範生外表底下的他,不過是個和這社會一樣,正在腐敗中的人類而已。
活在一個什麼都不虞匱乏的世界,也就意味著不去努力,便會有許多現成的東西放在你的面前,等待著你去享受。
打自出生後理所當然的豐衣足食,唾手可得的舒適環境,安分地按照父母所安排的道路,讀書、上學、考試,由一流的大學畢業後,尋找一份安定的工作,結婚、生子——
這就叫做「人生」?哼,開什麼玩笑。
「你們這一代的孩子太不知感恩了。」老一輩的人總是如此述說著,過去他們的年代是如何倍嘗艱辛地走過來,如何打進這樣美麗的家園,但是……這還不都是你們冠壓在我們身上的嗎!世界是依照你們上一代的理想所建的,隨你們高興地改造這個世界,你們活在你們自我滿足式的「理想」中很高興,卻要我們下一代的人感激你們的貢獻?這種莫名其妙的論調誰能服氣?
「人生」如果是這樣的東西,那麼人類和那些至存在實驗皿中,凡事都有人為你處理,生命只用在「腐蝕開始」、「腐蝕進行中」、「腐蝕完成」的一塊細菌培養土又有何兩樣?
說穿了,就是無趣。
一成不變的日子當中,如果不制造些許變化,恐怕他早就因為沉悶無趣的日子自然窒息而死了。
他將煙丟在地上熄滅後,看了看時間,接下來該做什麼好呢?回家?想必忙碌的老爸、老媽也都還沒有回去,迎接他的除了冰箱里頭等著微波的飯菜,什麼也沒有,不回去也罷。
吧脆去老地方繞一繞,約上次在PUB里認識的那幾個女孩于出來玩,雖然那種夏威夷風的黑臉辣妹不是他偏好的類型,但用來打發時間也綽綽有余了。
「△○▲△!」、「○●△▲!」——
當激烈的吵鬧聲傳進白罡皓的耳中時,他正準備從自己停放機車的秘密地點牽出機車。那些聲音听來似乎是一群男人正在為難一個女人,只是他們在吵些什麼听得並不分明,說不定也只是一對情侶正在吵架。
換作以往,白罡皓應該只會聳聳肩,以「不管他人瓦上霜」的態度牽出車子,早早離開是非之地。說也奇怪,他不知道今夜是著了什麼魔(又或者,只是純粹地無聊到不能再無聊了),竟一手拋玩著車鑰匙,一邊不由自主地循聲前進。
「……你惹毛了我們,要是不想死得太難看的話,現在就閉嘴,乖乖听我們兄弟幾個的話,懂嗎?小婊子!」
「不要,你們要干什麼?不要、不要!」
一片漆黑之中,依稀可以看到穿著S中的女生制服,被幾名不良少年包圍住的可憐無助小學,正面臨險惡的處境。白罡皓扭開了車鑰匙圈上所附贈的迷你筆形手電簡,出聲喝道︰「喂!你們在干什麼!放開那個女孩!」
不良少年也有他們的面子問題,總不可能在這兒說聲「是,我們立刻離開」,因此就像電視劇本里必有的橋段,那幾個混混見白罡皓只有一個人,以為可以輕松解決,三、四個人喊一聲「我們上」,就將他團團圍起來。
「真是的,不知該稱贊你們老套得可愛,還是該批評你們如此沒有創意的打架型態,以為人多就穩贏的嗎?真夠混,果然是名副其實的‘混混’。」冷眼觀察著四周地形,對方手上沒有家伙,以一對四應該還有余力。白罡皓信心滿滿地嘲諷道。
「少羅唆,你也是S中的大少爺啊?書呆子乖乖在學校念書就好,跑出來想擔什麼鋒頭?滾回去吸你娘的女乃吧!」
「連乳臭未干這種話都罵不出來,我看你最好回頭去念小學了。」閃過對方揮過來的拳頭,白罡皓比了比中指說︰「來啊,讓我們來看看,到最後會是誰哭爹喊娘。」
「他×的!傍他死!」
頭一歪,白罡皓給正面攻來的混混月復部一記鐵拳後,立刻伸長腿往後一旋踢,將本來要由後方偷襲他的不良少年飛踢出去,接著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扣住第三個男人的頸子使出過肩摔,轉眼間三個人橫躺在地上哀嚎,而最後的一人眼看局勢不妙,放話說︰「有膽你別跑!等兄弟來跟你算帳!」之後便頭也不回地跑了。
「唉。」拍拍雙手,白罡皓真懷疑他們是否電視劇看多了,將上頭的招數一成不變的搬到現實生活來。
接下來,他跨過了那群堆疊得跟垃圾差不多的人渣,走向理應瑟縮成一團可憐的小羊。既然是同一個學校的,因此白罡皓掛上屬于學生會長的笑臉,溫柔地伸出一手,對她說道︰「你不要緊吧?同學。」
「……」小羊既沒縮成一團,也沒有滿臉感激地撲到他懷中哭訴害怕,反而瞪著他的手。
「怎麼了?」莫非是受驚過度?白罡皓再度微笑說︰「已經沒事了,那些人不會再來騷擾你了。」
「為……為什麼……」黑暗的巷子里,模糊中只見個頭嬌小的女孩,發出顫抖卻頗為清麗的聲音說︰「為什麼打人呢?打人是不對的行為,打人是不應該的。」
「啊?」白罡皓一愣,這反應著實出乎他大腦的精密計算。
「打人是不對的!」女孩再次強調,更大聲地說。
他嘆了口氣,以修長的手指拂過額前的劉海說︰「你對救助你的人連聲謝都沒有,還指責我打人是不對的?同學,請問一下,如果我不打跑他們的話,你知道自己會面臨什麼下場嗎?再說,你是S中的話,應該曉得校方禁止學生在這條巷子出入,你又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里呢?」
可是那位女同學卻突然轉身就走。
「喂,你未免太沒禮貌了,同學!」
話才說到一半的白罡皓,不禁下意識地伸出手,只是還沒有踫到她的肩膀呢,對方就反應激烈地叫起來了。
「菟絲要回家了,菟絲要在九點前到家,巴士是七點五十五分,所以我要馬上去追,七點五十五分的巴士。」逕自往前走的身影,有異于常人的執著。
「七點……喂,來不及了,藍菟絲同學!」一听到她奇異的說話方式,白罡皓馬上認出了她是誰。畢竟,念到高三還會在說話時強調自己名字的人,恐怕也只有「她」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