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嗎?」
「對方已經在二次大戰時就去世了。可是,老太太還是很高興地感謝了我。她又哭又笑地說,能知道對方一點點線索也好,這樣她也不會一直把遺憾放在心頭,反而會很期待未來能在另一個世界與他相見。」
「好感人。」
真不可思議,自己竟會對她提起這件事。
敘述這件事時,對她有種熟悉的,宛如多年好友般的感覺。明明是第一次見面的人,卻能談得如此投契……這種感受對黎迅羽而言也是頭一次。也許是那雙晶瑩燦亮的眸子中的溫柔觸動他內心的某個部分……毫無陌生人之間應該會有的生澀。
這種打從心底心靈門然地接受,無關任何遐想或是男女關系的對話,讓向來自認自己決不會與女人維持什麼朋友關系的黎迅羽,有種新鮮的體驗。
為什麼呢?明明她的外表相當吸引自己,可是他卻一點也沒有想要把她釣上手的意圖。光是談話,他就已經十分樂在其中了。
另一方面,子京卻陷入相當的苦惱狀態。她沒有向男人開口邀請的經驗,甚至今天這樣主動地坐到他面前,對她的個性而言卻已經是個挑戰。
外表雖然有所改變,但是她還是她,怎麼樣也不可能要她直接地向他「釣」吧!別說她不知如何開口,就算她想好台詞,恐怕也羞得說不出來。
「請你抱我」或是「你想不想……」這種話,教她如何說得出口。
偏偏,黎迅羽也不像有「主動」的意圖。
唉……所有的問題都考慮到了,結果最終還是輸給了自己的天性,完全沒有一點能夠挑逗男人的本事。
「對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姓黎,名迅羽。迅是迅速的迅,羽是羽毛的羽。介意告訴我你的大名嗎?」
「啊……」一時之間,子京也不知該怎麼答,恰巧看到自己的衣服顏色,所以說︰「叫我紫就可以了。萍水相逢,名字並不重要。」
他點點頭,PUB的故事中,多的是兩個不認識、甚至是不知道對方姓名的男女,照樣發展一夜。過去他也曾是如此的。
不過,眼前的「紫」卻讓人想多去了解多去認識。對她,除了第一眼的喜歡之外,心中已經不少的好感。當然,已經不是青澀少年,不會隨口說些什麼一見鐘情的笨話,可是……此刻的心情的確是類似于「—見鐘情」。
不過是多年情場打滾後,多少累積出一點戒心了,怎麼也不可能會輕易承認自己對素昧平生的對象,僅靠一眼就決定她是命定的情人。
「那麼,紫。你的朋友怎麼了?」
陷入了答與不答的窘境中。回答他什麼呢?「我要找的人就是你?」那接下來又該怎麼回答他必定會有的問題,怎麼會「找他」?「找他」做什麼?這些都是她無法做答的問題。
選擇了逃避地一笑,子京拂開耳邊的發絲就︰「大概是放我鴿子了。還是……偵探先生願意幫我找我的朋友嗎?」
「喔,委托的任務嗎?那,你得告訴我你朋友的長相。」
她笑了,「認真的嗎?偵探先生。」
「說老實話,我現在手邊有另一件case,恐怕是不能為你找朋友。」黎迅羽沒有油腔滑調,而是老實地攤開雙手說︰「我們干偵探這一行是很窮的,我不能丟下我的案子不管,否則我的助手恐怕會把我臭罵一頓。」
驟然間听到他提起自己,子京心髒像被他的手直接捉住了。不用緊張,他不可能會發現到自己就是「寧子京」。「這麼凶巴巴的助手,還是把她解雇吧!你不是老板嗎?」
「嘿,那可不成。我寧可被我助手罵。她是難得的好助手,萬中選一的,要是少了她,那我可就開不成事務所了。我是個失職的老板,全靠她才幫我把這間事務所維持下來。我很感激她的辛苦維持。」
啊……子京不覺地閉上雙眼。這番話,比什麼樣的贊美都讓她受用。五年的辛苦……他是明白地看在眼中的。
「怎麼了嗎?」
「沒有。」淚水已快要決堤了。子京突然地站起身說︰「你的助理若是知道你的這種想法,也一定會很感動的。對不起,我想我朋友大概不會來了,那麼……」
「等一下,紫小姐!」
子京看著他拉住自己的手腕,不知該用什麼面孔來面對他。現在各種想法充斥在腦中,可是又無法說出個所以然來。
「願意的話,做個朋友吧!你還會來這間PUB嗎?」
她猛然地搖搖頭,「對不起,我不知道……對不起!」一下子掙開那原本就不緊的捉握,子京匆忙地逃出那間PUB。
前一秒鐘還握在手中的溫暖的小手,下一秒卻遺失了。
黎迅羽對于她突如其來的倉皇離開,還沒來得及再多說一句話,她的人影已經消失在PUB擁擠的人潮中,一股強烈的想要再多和她說一句話的想法,促使他不自覺地移動腳步,追在她身後也奔出了PUB。
「紫!」
听見了呼喚著自己的聲音,可是子京卻絕不能回頭,現在臉上掛著兩行淚,怎麼能用這張臉見他呢!攔邊最近的計程車,想也沒想地就跳進去。「對不起,請你馬上開車!」
「要去哪里?」司機困惑地瞄瞄後照鏡中的女子。
「先往前開,等一下我再告訴你。」從車子的後窗望去,子京見到了站在路旁的黎迅羽,遠遠被拋開,漸漸地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最後為什麼又追了出來。
不過,那已經不重要了。這件事都是她的錯,她笨得可以的腦袋想出這麼糟糕的主意,什麼抱一次也好……抱一次就能讓她對他斷念嗎?只是空把自己逼入另一個死角當中,無法自拔。
所以,這樣子比較好。能和他這樣子談談話,能沉浸于他欣賞的目光中,今夜她所獲得的回憶,已經是最珍貴的寶物了。
靠在椅背上,子京掩住臉,輕輕地啜泣著。
***
「所以,你就這樣子逃跑了?」紋麗坐在好友的身旁,看著她那哭得紅腫的雙眼。一開始還不太能習慣美貌的這名女子就是寧子京,但是說話或是思想都是原來的子京,她也慢慢地忘記外表,而專心地听她述說著。
「對不起,我知道我不該跑到這邊來,打擾你和你老公的。可是現在我不想回家,不想面對這麼悲慘的自己。」哽咽地,子京楚楚可憐地說。
「這種話,說了只會讓人生氣而已。你要是不跑來找我,我才會覺得受到侮辱了。」輕輕地敲了敲她額頭,紋麗噘起嘴說︰「只是,我真沒想到你竟會許這種願望,真是……當初我可沒想到你會這麼做。」
「為什麼你們倆都不告訴我,那只木雕神像會顯靈呢?」
「啊,那個呀!」紋麗點點頭,「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幫上你的忙,有時候我自己都懷疑自己到底是神像幫了忙,還是被害了。」
回憶起自己當初也曾對著它許下願望,結果差一點變成她人生中最大的悲劇,雖然到後來一切都順利地解決了,現在的她也過得很幸福快樂,但是她真正學習到的卻是人畢竟要靠自己的力量才能幸福。
「我自己也挺矛盾的,希望你們不要許願,卻又覺得說不定你們也能靠它尋找到你們自己的幸福。所以我不說,也是希望事情能順其自然地發展。唉……也許是我不好。」
「紋麗……」
受不了地一聲大叫,紋麗搖搖她的肩說︰「振作一點,你又還沒犯下大錯,一切都可以回到起點呀!不要用那種被虐待的小狽狗似的目光看著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