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生氣?」夙沙玖蘭語音平淡地問,順勢手將小念念拉到近前,是個非常可愛的小女孩。
緊抿了下淡色的紅唇,桑琪不作回答,腦中仍清楚地記得那天給小女孩換衣服時看到的情形。
小小的身體上遍布著被抽打過的傷痕,深淺新舊不一,主要集中在背部和兩條手臂上,看之觸目驚心,因為沒有很好地上過藥,背上留下了好幾條淡淡的疤痕。
小孩子尚且如此,她母親會是何種情況不言而喻。
「你是個醫生。」夙沙玖蘭道。
「我不能理解。」桑琪對上夙沙玖蘭的眼眸說道,眼中有著氣憤。
「這個社會上你不能理解的事還有很多,比這更黑暗,更難以接受的事時刻都在發生著,而你只是個醫生。」毫不留情地說道,夙沙玖蘭從來不覺得盲目地安慰別人是件好事,人總有力氣不能及的時候。
柳眉倒豎,眼中難掩氣憤,卻無話可反駁夙沙玖蘭,現實就是如此。
靶覺到掌心里的小手一僵,人也僵在原地不再動彈,夙沙玖蘭將她抱起,視線對上桑琪的眼眸,「你嚇到她了。」
桑琪霎時一怔,看著小念念臉上泛起懼怕的神色。
「過來。」讓桑琪坐在自己身邊,拉過她的手,夙沙玖蘭將小念念的手放在她的掌心里,「你可以做你能做到的事。」
微涼的小手仍顯得僵硬,那是每次經歷大人的憤怒時產生的直覺反應,桑琪心疼地覆上那只小手,心中繞著夙沙玖蘭的話。
煩憂、氣憤了兩天的心情便因這一句話而漸漸平順了下來,對于發生過的事再多的情緒也無濟于事,重要的是現在和未來。
轉高眼眸,她就坐在他身邊,視線越過他的肩頭,落在夙沙玖蘭的側臉上,飛揚的眉梢,高挺的鼻梁,單薄的唇,神情冷靜得不見一絲其他情緒,讓桑琪不禁便這麼定定地看著他,卻看不透他冷靜面孔下的情緒。
「在思考我的想法嗎?」出聲打斷她的注視,夙沙玖蘭淡淡地勾起唇角問。
很誠實地點頭,眼眸坦然地對上他的。
「你沒有必要知道我在想什麼,你清楚你自己在想什麼,要做什麼就好。」手指撫過她的短發,夙沙玖蘭不將話題繞到自己身上。
「這便是你的想法,明確目標便去做嗎?」稍一轉念,桑琪似乎能明白夙沙玖蘭的想法,不禁問道。
貝唇而笑,黑眸中轉過一陣流光,「你又給了我一項喜歡你的理由。」夙沙玖蘭道。
輕咬了下嘴唇,桑琪坦誠地嗓聲,輕聲道︰「我剛剛發現你還有可以讓人喜歡的地方。」
「現在還要拒絕我的追求嗎?」
「還要考慮。」她始終覺得夙沙玖蘭身邊有股危險的分子在跳來跳去。
狹長的鳳眸染上得意的神采,拉著小念念的手撫上桑琪的臉,輕輕地在她臉頰上戳了一下,眼神垂下落在小念念的臉上,話卻仍是對她說的︰「我說過,我有讓你不能拒絕的能力。」
收回修長的手指戳了戳小念念的臉頰,小念念立即眉眼一彎,左右兩頰笑出兩個小小的酒窩來,笑容純真可愛得使人忘卻了在她身上發生過的殘酷事實。
第八章消逝的生命
對于桑琪,夙沙玖蘭似乎意外地充滿耐心。
也是第一次,看著想要追求的女人在自己面前不停地忙碌,一次又一次用盡全力去救人,只為了挽回一條不知是善是惡的性命。
每當救回一條生命,桑琪總會笑彎了一雙眉眼,真誠而溫暖,沒有心機,不求回報,單純地在因那條生命而開心。
任何都可以用那雙清澈坦誠的眼去直視,不回避,不閃躲,誠然地讓許多人自愧不如,誠摯地看進了他心里,引著他的目光不停地追著她,難再移開。
記得晏子默當初喜歡上沅雅時,他曾取笑過晏子默品味獨特。但如今看來,自己的品味好像也不錯,喜歡上了這個有點傻,有點毒舌,有點小脾氣,但卻坦誠直率,不造作的小女人。
主動去喜歡一個人的感覺還不差,尤其當那人還是個相當有趣的人時,更是件令人愉快的事,連住院的生活都不顯得那麼無聊。
在畫畫的小念念抬頭看著夙沙玖蘭,晃著小畫筆,操著儂儂軟軟的聲音問︰「蘭叔叔在想開心的事嗎?」
特地讓人在病房玻璃茶幾邊放一個靠背轉椅,方便小念念坐在上面不會掉下來。
側身坐在小沙發上的夙沙玖蘭聞言挑了下眉,「為什麼覺得叔叔在想開心的事?」
「媽媽說人開心的時候這里是會這樣。」說著放下畫筆,用短小的手指去勾眼角和嘴唇,霎時一張可愛的小臉變成了一個扭曲、漏了餡的小包子。
眼神微動,夙沙玖蘭揉了揉她的發,「叔叔在想桑姐姐。」
小念念的母親還沒有醒,除卻因為服用了過多的鎮定藥導致暈迷不醒外,在隨後的檢查中發現念念的母親顱內出血,阻擋了血液在腦中的運行。
至于造成出血的原因,根據警方由報案的鄰居口中得知,應該與時常被念念的父親虐打有關。
警方已經聯絡到念念的外公,但老人見女兒出事,精神上受到的打擊不小,一時顧不上小念念,所以桑琪仍將小家伙留在身邊,白天家里沒人,只好將她帶到醫院,哪個同事有空便陪著她。而自從小念念見過夙沙玖蘭後,便時常跑來這邊呆著,乖巧得很,桑琪也只好由她去了,空閑的時候過來看看。
「姐姐會救人。」念念笑眯眯地說,「我以後也要學桑姐姐救人。」
「救人不一定要學她,還有其他方法,只要你有能力,知道嗎?」夙沙玖蘭道。
小念念咬了下筆頭,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笑出兩個小酒窩。
病房外突然傳來一陣陣尖叫與驚呼聲,夙沙玖蘭蹙起眉,傾身伸手將坐在對面,瞬間嚇得全身僵硬的小家伙抱過來。
小家伙听到過大的聲響便會嚇得不會動彈,目光也會出現短暫的失神。桑琪帶小家伙去看過兒童心理醫生,說這種情況是長期受虐所造成的,在正常的環境中,短時間內都難以好轉,只能慢慢來。
夙沙玖蘭的病房就在一樓,時常會听到被搶救病人的家屬在外面大呼小叫,或是失去親人時失控的哭喊聲,或是對醫生的責罵聲,這時難免會讓小念念的神經跟著緊繃。
夙沙玖蘭方抱過小家伙,病房的門便「砰」的一聲被人大力推開,門板撞到牆上,反彈後又發出一道響聲,牆壁也隨著輕顫。
夙沙玖蘭狹長的鳳眸掃向病房門前出現的男人,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個子不高,身形精壯,原本清俊的臉此時因憤怒而顯得駭人。
趴在夙沙玖蘭懷中的念念看到那張憤怒的臉孔,霎時嚇得全身顫抖,驚懼得像只害怕受傷害的小動物,將頭埋在夙沙玖蘭肩窩,手指死死抓住夙沙玖蘭的衣服,再也放不開。
鳳眸微眯,瞳孔快速地收縮了一下,夙沙玖蘭唇邊扯出抹了然後殘狠的冷笑。
看到夙沙玖蘭懷中的小念念的臉,僅有那一瞬,也足夠男子看清念念的小臉,于是神情愈加憤怒,燒紅了一雙眼,「MD,那個臭婊子有錢帶你來醫院,居然告訴我說沒有錢,不拿錢給我,我今天就打死你,看她給不給錢。」來人正是念念失蹤了的父親。
說著,人已大步沖到夙沙玖蘭面前。
隨後趕到的醫院保安人員來不及拉住他,眼睜睜地看著他向夙沙玖蘭沖去,想要搶下夙沙玖蘭懷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