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旭?」她喊著。沒有一點回音。
可玟下床披起睡袍,尋找著浴室及起居室。
沒有人。她震驚的發現。
他為什麼扔下她一個人走了?莫非有急事?為什麼連紙條都不見一張呢?
突然間,可玟覺得好冷好冷。她緊緊的縮起身子,坐在床沿,莫名的淚水滑下雙頰。
*****
「對不起,岳小姐。閻先生出國去了,一個月以後才會回來。」
湯尼深感抱歉的看著她。
他真不忍心告訴眼前的她這個消息。她看起來似乎會在太陽的強光中昏倒。慘白著臉色,但仍兀自堅定的保持她的鎮靜。「他沒有留任何消息給我?」
「你可以進來,問一問楚小姐。她還沒走,也許閻先生告訴她了。」
「謝謝。」
湯尼領她進了起居室,留下她一人。
楚雲在幾分鐘內出現,「你想找閻旭的話,他的飛機已經起飛了。他要去歐洲一個月。」她坐在可玟面前,和往常一樣的美麗自信。
「他是去辦公的?」
「不是。」楚雲挑起一眉,「是去散心。沒有理由的。」
「他有沒有說--有沒有留消息給我?」
「你看起來臉色很差。」楚雲評道。
「他沒有留信,對嗎?」
「對。他是早就決定要去歐洲的。今天他一早回來就出發了,什麼也沒說。」
可玟緊緊掐著手,站起來。「謝謝。」
「對了,有件事。」楚雲喊住她,「是昨天你們出去前,閻旭交代我的。你還記得你想要的那份文獻嗎?閻旭請人拓印了份副本要給你。你回去前,應該就做好了。閻旭說,你可以在這里住滿一星期。」
可玟的模樣像是被人深深的侮辱。「我現在就要回去了,那份文件--」她苦笑一下,「你寄到我工作的機構來就好了。」
「你真的沒事?」
她仰起頭,「沒事,只是心有點痛。」
「我本不想問的,可是--你昨天和閻旭--」
「作了場夢,夢醒後是場空。」可玟說︰「我以為我改變了他,現在看來,是他改變了我。」
「你現在相信我的話,他是個無情無心的冷血人?」
可玟眼光落在那朵屹立的玫瑰花。「楚小姐,我現在無法回答你的問題。」
「我們都知道他對你做了什麼,你難道對他不生氣?不憎恨?」
可玟習慣性的看向那幅畫,半晌後說︰「恨他什麼?他一開始就說了,要我離他遠遠的,是我傻得認為自己能改變他。恨他的狠嗎?他一直試著對我狠心,只是現在我才嘗到苦果。為了什麼生氣?氣我自己傻得太可笑,還是氣自己睜著眼跳進狼的口中?」
「氣他拋棄了你。」
「楚雲,」她轉身面對楚雲,瞼上依舊是雙充滿情感的眼。「我並不可憐。他傷害我只是一時,而他使自己失去的愛卻是永遠。傷痕總會復元,而情感卻無法挽回。我並不愧對自己,我努力過,只是失敗了。他虧欠他自己的,只怕是再難討回了。」
楚雲銳聲說︰「你怎麼能這麼說!仿佛你一點也不在意他這麼對待你。他利用妳。恨他、唾棄他、報復他才是你該做的。你還算不算是女人!」
可玟誠實的看著她,「正因是女人,所以我不能報復一個我曾經深愛的人。我這麼做,不等于是間接甩我自己耳光?他沒有脅迫我,強佔我。」
「難道你愛一個人就代表他有權利蹂躪你的情感,像是不要的廢棄物,用過就丟?」
可玟緩緩的搖了搖頭。「受傷的感覺存在心中,不斷的去回想才會造成蹂躪。我現在……只想忘了這兩星期的事,忘了一切。」
楚雲退了兩步。可玟的豁達遠超過她的年齡。楚雲不知道女人能做到這種程度,她想起自己--沒錯,岳可玟才是聰明的。當你不在乎的時候,沒有人能再二度傷害你。同樣的道理,只是表現的方式不同。楚雲是深刻的體會到,而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壞女人。而可玟呢?則聰明的保存她的光明磊落。
「妳真能忘了他?」
可玟沒有回答這問題,「謝謝你這兩天的照顧,告辭了。」
「再見。」楚雲自然的說。
她淒楚的一笑,搖搖頭。「不,不要說再見。」
「那--」
「就這樣吧!」她離開了起居間。
就在她走後不久。楚雲听見樓上傳來一聲巨大的重物落地聲。她望著天花板。「我究竟干涉了什麼?」她自問,「一份本來可改變閻旭的愛情嗎?」
她听見門口的吳嫂緊張的說︰「快來啊!楚小姐。不好了,閻先生他--手上流了好多血。他翻倒了整座酒櫃,玻璃碎的到處都是,樓上是一片的混亂。」
是啊!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
台北,深夜一點多。
「誰啊?門鈴按這麼緊。」
田芸看著邦樵起身,自己也起床。這麼晚了,會是誰在敲門呢?
「哥。」門口的岳可玟,微笑說。
「可玟?」他看著眼前蒼白臉色的老妹,眉頭不由得一皺。「怎麼會--」
「我回來了,你的吸塵器呢?」
他正要說,卻見可玟身形一晃,倒進了他的懷中。「可玟!」
田芸沖上前來幫著邦樵把可玟抬進了屋內。
可玟再度清醒時,身邊坐著老哥和嫂子兩人。他們臉上都寫著關心。
「你醒了,要不要喝點水?」田芸湊近前問她。
「不用。」她搖搖頭。
「怎麼一回事?」
可玟搖頭,「我沒事,只是有點累。讓我休息一下就好。」
「你這兩星期--」
「哥,讓我先休息。你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盤問我。」
「我不想盤問你,可是你一定要好起來。不管是為了什麼原因,我不準你把自己搞得一副精疲力盡、心神俱碎的模樣。」
「我知道了。」
田芸嘆氣,「讓她有點安靜的空間吧!我們走吧!」
溫柔的嫂子帶著她仍在火氣中的哥哥走出門。一等到房間只剩她一人時,可玟隨即卸下所有的堅強,任由心痛爬滿臉頰,奔騰出她的心中。沒有人的時候,她才能坦承自己心中有多酸,有多苦。
豁達是給別人看和說服自己用的,並不代表她就真的不怨不悔不恨不嗔。
天堂與地獄在相距不到二十四小時的地方交接,教她要怎麼適應?
能不能告訴她,為什麼?!
可玟哭累了就疲倦的睡去。睡醒了臉上仍舊是爬滿了夢中的淚水。
渾渾噩噩的過了數小時,數天,一星期。
直到邦樵真的看不過去了。
邦樵把她由床上拖起來,強迫她坐到澡盆中,潑了她一盆又一盆的冷水、熱水。
「我要把你澆到清醒,讓你自己想想這樣是為了什麼?日夜不停的為自己感到抱歉?我已經幫你把心都收集起來了。我現在要你睜開眼來瞧瞧,還有人在等著你。我們,每一個關心你的人。大家都在替你擔心,你現在是在做什麼?用淚水和惡夢把自己淹沒嗎?我要見到過去那個天塌下來都不怕的岳可玟。我想看見她!」
他激動的說著,手邊不停的潑著水。
田芸拉不住也勸不住他,「你瘋了,這樣會生病的。你有沒有頭腦?可玟起碼還有理由是因為失戀瘋了,你呢?你跟人家瘋什麼!」
「我不瘋怎麼能知道她在想什麼!」他火大了,干脆扭開水閘,大量的水潑灑下來,澆得他們三個人渾身濕答答的。
「夠了嗎?可玟。回答我!這麼多的水,幫你哭夠了沒?不夠,我請老天爺來幫忙,下場暴風雨來幫你哭,說話啊!可玟,該死的你。」
奇跡出現了。第一次,可玟做出了反應。「關上該死的水籠頭,我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