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在眾人驚惶的抽氣和嚷嚷聲中,依舊收了那塊布。他對那塊布,連看也沒有看,他只是看著她。
嘉翎心里是一陣又一陣的緊張著。
她記得夏娃曾說︰「如果他們試著對她生命不利,她會「擺平」所有人。」可是嘉翎不希望只因這失控的降落而殺了這里所有的人。
畢竟,自己才是「闖入者」。
領主突然轉身過去,對著他的人低聲的說著話。
嘉翎沒有辦法听見他們在商量什麼。希望不是怎麼肢解她或是怎麼淹死她。
「你知道嗎?」夏娃拔尖的嗓音出現在這緊張的一刻時,真讓嘉翎昏倒。「我好崇拜你那招喔!我真沒想到寫血書這主意!不過,這個爵爺看得懂嗎?你難道不知道,以前的貴族,是不屑讀書的。他們認為那是低下的人才會做的。」
「噓!」嘉翎冒險的要夏娃安靜。
千分之一秒差,她感覺到巨人的眼光已掃過來。
「你會害死我,夏娃!」她心想。
巨人和他的同夥們又圍了過來。
「你實在是我的一大難題。」巨人響亮的說著,「我是個痛恨沒有公平審判的人。特別是現在,有些教會利用這個藉口殺了不少的人。可是我對你也同樣懷疑,你是否是個女巫,光憑這個——」他舉起手上的布,「也無法證明。」
嘉翎的心直沉落到無望深淵。
「我的人要我將你丟入湖中,看看你是否真如你說的不是「女巫」。」
原來他們想淹死她。嘉翎絕望的想。
「不過,我不想道麼做。」
希望之燈亮起。
「在秋季,就算你從湖中往下沉來證明你不是女巫,你也一定會得病而死。」
對、對、對。她從沒這麼贊同過一個人。
「我決定將你囚禁在地窖中,過了這個冬天,我們再來執行這個儀式。」
什麼?!原來換湯不換藥,他還是想要玩那個把戲。
「你乖乖的讓我們綁上手腳,我保證你會獲得公平的審判。我們會將一切交由神來決定。」巨人沒有看見她的憤怒,施恩的說。
才怪。她金嘉翎絕不會乖乖讓人關上一個冬天再讓人扔進湖里去。要嘛!她就轟轟烈烈的和他們決戰到底。
巨人似乎看見了她挑戰的目光。「你最好是和我們合作。」
嘉翎朝他們虛晃一招,她假裝要向外沖,結果卻向馬廄的深處跑去。她沖進其中一間馬房。他們被她的招數騙到,沒有防止她跑向相反的方向及阻止她向那里沖進去。
「夏娃!」她邊沖邊跑的竄到馬房時,一邊吩咐說;「有沒有讓這些馬兒慌亂的音波?」
「當然有。」夏娃難得迅速的回答。
「那快點,讓這群馬兒亂喊亂叫,最好讓它們逃跑出馬房,好嗎?」
「沒問題。」
夏娃一開始放出音頻,整間馬廄更亂得一團糟。原本要追捕嘉翎的,現在顧著安撫鼓噪的馬兒。馬兒們顯得暴躁不安,有幾匹馬甚至不停的沖撞著馬廄的木欄,發出駭人的響聲。吆喝聲此起彼落。嘉翎躲的那間馬房的馬兒動得最厲害,嘉翎自己都要閃躲著它有力的蹄。萬一被它踢到,只怕要斷三根以上的肋骨。
那匹馬兒瘋了似的前撞後踢,終於,那馬房的柵欄被它撞斷,它嘶鳴一聲,奔跑出去。
嘉翎則不知道她現在是該放心自己不會被它給踢死,或者是擔心那七、八個莽漢正要沖進來綁住她了。
其他七、八匹馬仍在嘶鳴著。
「金小姐,還要嗎?繼續下去會超過馬兒的負擔,它們可能會發瘋喔!」夏娃說。
「先停止好了。」嘉翎則低頭在馬房四周找著有沒有可以爬上去的地方。她想她或許可以爬上木架,然後繞過底下的人,由唯一的出入口逃出去。
「我希望你不要再做無謂的嘗試了。」巨人出現在馬房前,「我保證我不會傷害你。」
嘉翎沒有理會他,她繼續在尋找著可攀爬的階梯。
「你堅持要玩下去是嗎?女巫。」巨人逐漸的由他陰暗的馬房門口走進光線下。
嘉翎決定試一試一個小木洞,她將腳塞進木洞,用力一踩,攀著一道木牆。哪曉得木牆又滑又濕的,一個滑手她竟又掉了下去。十分難看的摔個倒栽意。
完了。由於眼冒金星,嘉翎只得閉上眼,听著腳步聲悠哉的接近。
她的雙手被套上繩索。「起來吧!泵娘。」
繩索不耐的用力向上扯。嘉翎悶哼了一聲,不過,還是不情願的翻身起來了。
看見自己雙手被縛是件很恥辱的事。嘉翎真痛恨這種民智未開化,一點人權都沒有的世紀。她生氣的瞪向那名巨人。
「怎麼了?姑娘,我的外表很恐怖嗎?」
恐怖?是啊,假使美麗是種罪惡,他的臉會是罪惡的深淵。
一雙湛藍的眸子,像深藍的海水,透明清澈。紊亂的發是燦爛的金絲混著深色的棕栗,剛毅不屈的下巴上,有著優美比例的唇,飽滿的鼻和筆直的梁。
這是一張恐怖的面孔沒錯,但她希望自己的噩夢中,都有這麼俊美的惡魔。
惡魔也會像他這樣,對她露出這種笑容。半調侃半是有趣的笑。
「你瞪我瞪得夠久了,起來吧,我們要帶你到你的宮殿去了。」他起身,扯動著她手上的繩子說。
嘉翎盡量有尊嚴的站起身。
巨人帶著她穿過沉默的人群,走出了那間陰暗的馬房。
馬廄外的景像,真像是電影鏡頭中的古代社會。
唯一比較不同的,是顏色的一片灰暗。
除了花草樹木是多彩多姿的,由那棟巨大丑陋的屋子到庭前廣場中采集看熱鬧的人,都是一片的暗色系。黑色、藍色、土黃色,到不白不黃的土色。
許多她看見的女人們都衣衫襤褸,小孩們也都髒兮兮的赤著腳跟在母親的左右。
她心中升起的是一種介於憐憫和感嘆的心情。
再過幾百年,這種情況便會完全改觀了。
巨人看她停下腳步,注視著其他的人,他推了推她的肩膀,「走吧!你多看他們幾眼,他們便會害怕你在他們身上下咒。」
「難道你不怕?」嘉翎听他這麼一說,抬頭給他一眼。
巨人對她一笑,嘉翎的呼吸突然的失了拍子。
「我有神保護,我不怕你。」
「哼,你應該要害怕!」嘉翎移開了視線,「剛剛我是可以取你的性命,只是我不想這麼做而已。」訕訕的她自己想著。
他們走向那棟丑陋的大屋子。有點像城堡,也有點不像。城堡在嘉翎的印象中和迪士尼中的那一棟夢幻堡應該是一樣的,可是眼前這一棟,又大又丑。在高高的城牆上連個窗都沒有,有的只是一個個挖空的通氣孔。
她被拉上了階梯,進入了那扇巨大的木門後。
她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適應室內的陰暗,她幾乎是跌跌撞撞的走進了這個大廳。廳內迷漫一股不舒服的霉味。巨人還是繼續帶著她前進。他帶著她走向了一道向下延伸的台階。他等著她走到自己身前,才押著她下了台階。
愈接近下面,氣味便愈是惡心。潮濕的濕氣由地底竄升到她的每個毛細孔中,恐懼也是。那下面的模樣,簡直像座黑穴。她不讓自己發揮一絲想像力,否則她真的很容易看見一只餓了三天的鱷魚潛伏在下面的模樣。
身後的人堅定的催促她,不容許她停下腳步。
要不是一點傲氣,金嘉翎也許會做她生平第一次的求饒,對他說︰「請放過我吧!」
而話在她口中徘徊發酵,她始終沒有說出口,他們也終於走到了地窖里。
巨人在她身後點燃地窖的一根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