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待這一匹匹馬兒像是他的生命似的,他絕不讓旁人假手他的工作。
麥夫吹起一首鄉間小調,輕快的鏟起一堆草料,放進馬兒前的飼料槽。
吃吧!我的姑娘兒,我的姑娘兒,我的愛人。
就在他鏟起第三批草料要喂黑魔鬼——也是主人最鐘愛的公馬兒時,在他馬廄的上方傳來一聲「砰」!聲音倒像是一塊大石塊撞上屋頂。
麥夫還來不及做出什麼反應,他已經看到一團黑咕隆咚的東西, 里啪啦呼隆隆的由屋頂撞出來的大洞直掉到他的稻草堆中。
他第一個反應是愣呆了。
金嘉翎左右甩甩頭,她全身的骨頭都快拆散了。看樣子,別太相信二十二世紀的產物。這算哪門子的降落,差一點沒要了她的命。幸好底下是一窩稻草。
「亞當,這是你所說的安全降落嗎?」嘉翎邊挑出她頭發里雜夾的稻草,一邊喃喃的說︰「你似乎該重新擦拭一下你的眼鏡焦距了。」她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鞋。
「對不起,看來資料數據有點誤差,你應該要降落在一個森林里面的。而這兒,似乎比較像間馬房。」夏娃的聲音,嬌甜的說。
「沒錯。這兒有馬兒的騷味。」嘉翎彎腰撿著鞋,看到她的身後有一雙赤腳。
「夏娃?」
「金小姐,什麼事?」
「我的身後是不是有一個人?」嘉翎不想轉過去面對現實。這樣差勁的降落已經很不愉快了,可是,讓人看見她這突然的出現,嘉翎不敢想像會……
「是啊,是有一個人。我看是一個目瞪口呆的人。」
咬咬下唇,嘉翎慢慢的轉過身。
「啊!」接著,那人舉高雙臂尖聲叫嚷了一聲,失魂落魄、連滾帶爬的沖了出去,夸張的程度已經到了像見鬼似的。
「可憐的家伙。」嘉翎看著那人的背影說︰「希望他的心髒不會因此而衰竭才好。」
「這我不知道。」夏娃主動的回答,「可是,他的舉動絕對會讓你心跳加速!你趕緊將鞋穿好,我看你得跑路了。」
「跑路?為什麼?我才剛到。」
「我想剛才那人肯定去找了許多救兵來了。根據我的判斷及掃描。」
那可糟透了。嘉翎一手拎著鞋,邊跑邊朝門口跳去。
「噢!不,來不及了,那幾個高大的家伙已經過來了。」
「高大的?究竟是多高多大?」
「呃,有一位超過六尺,其他的在五尺七到五尺九之間。」
完美的開始。嘉翎心中不妙的想。「夏娃,對於這種情況你有何建議?」
「逃掉的機率在兩成,並在逐漸下降中。我的建議是,金小姐,請你盡快的想出一套你怎麼出現在這馬廄的說法。很快的,他們就會出現了。而這個世紀有個壞習慣,他們會殺死像你這樣怪異的女人。」
「怪異有罪嗎?」
「沒有。」誠實的夏娃說︰「可是「女巫」就不一樣了。你在他們眼中,就是個活女巫。從天而降,還說著人們不懂的話。」
「那,他們都是怎麼處置女巫的?」或許大不了是一柄刀解決了她的痛苦。嘉翎想。
「你確定想知道?」
「說吧!」
「他們會將她淹死或是火燒而死。可不是被煙嗆死的,是真的活活燒死。我看過書上的紀錄。那一點都不「愉快」。」
可想而知吧!不介意死亡,可是她也不太想這樣慘死異「紀」,在這種年代被人當女巫燒死。問題是,她該怎樣對那樣大的洞說出一個解釋?
嘉翎抬頭看著那個兩尺大的洞。
「喔——喔!」夏娃拉出長長的一個「糟了」的訊息。「你只要說一聲「救命」,我會幫你擺平他們全部的。」她最後對嘉翎耳語說。
接著,嘉翎看到六、七名壯漢,團團圍在她的身前,擋住了前後的出口。
明顯的,她被包圍了。
「女巫、巫婆!」那名方才狂奔出去的矮家伙,在那群壯漢的身後,指著她一逕的喊著。「她是女巫,我親眼見她掉下來。還對我下咒語。她是個邪惡的女巫。」
要不是身前的大漢個個橫眉豎目的瞪著她,嘉翎還真想要那矮家伙住口。
「閉嘴,麥夫。」
她听到一個高出眾人約莫半個頭的巨人說。
這八成是他們之中能發號施令的人。嘉翎自忖。
「你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巨人對著她說。
嘉翎下不定主意要回答他或是不要。
「喂,我們領主問話呢!快回答。」巨人身旁一個較矮卻更壯的人開口。
這一喊,讓嘉翎決定她不開口。
她當然听得懂英文。哈佛的文憑不是混來的。她有自信能很流利的運用他們的語言,雖然也許有些用詞她可能不見得明白。可是,八、九成捉模得到語意。
她沒有辦法開口是因為她明顯的沒有「英國」腔。她說的可是道地的「美」語。只怕這年代的人會無法接受她的腔調。一听之下,一定更以為她是外地來的巫婆或是……誰知道還有什麼?她暫時當個啞巴好了。
「既然你什麼都不說,」巨人的臉背著光,嘉翎實在看不清,不過語氣還算明理。他說︰「我只好假設你是個「女巫」了。」
嘉翎銳利的抽了一口氣。她身前身後的人都各退了一步。
她還听見低聲的耳語說︰「小心點,女巫生氣了。听說女巫都不喜歡被人稱做女巫。」
那當然了,有誰喜歡被人當女巫。嘉翎拿眼瞪瞪那名耳語的人。
所有的人又都往後退了一圈。巨人倒有點膽量,他並沒有退開。
「你听得懂我們的話,為什麼不開口說話?」
嘉翎想了想,她只有搖頭。
「你不會說話?」巨人再問。
嘉翎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他。
「爵爺,不需要說那麼多話,萬一她對我們乘機下什麼毒咒語就糟了。她也可能是德古伯爵派來想陷害你的呢!」又一個閑雜人開口說。
這次,嘉翎盡全力在臉上保持靜默,因為她感覺到對方的視線凝聚在她的表情上。
「也許是,也許不是。」巨人再次說︰「你說呢?你是德古的人嗎?」
緩緩的,嘉翎搖了搖她的頭。
「她說謊,爵爺。她如果不是德古爵爺請的女巫,那她一定有更邪惡的陰謀!」
巨人沉默下來。似乎在思考要拿她怎麼辦?
「你堅持不肯開口。不為你自己做辯護嗎?陌生女人。這對你自己來說是件危險的事!你正在拿自己生命開玩笑。」巨人用某種高貴權威的口吻說︰「我的責任是保護我的人民。一個女巫會對我的人民帶來災厄,我雖然不願意濫用教會授使的權利,奪走人的性命,但是你的沉默或許會逼得我這麼做。因為你是很怪異沒錯,除了女巫,什麼樣的人會從半空中掉落我的馬廄?」
這不是言語說得清的。嘉翎看著他們一雙雙滿懷敵意的眼神。這之中,唯一還有點理性的便是這個領導人了。
能不能活在這里,也全都掌握在這巨人的手中。
嘉翎要怎麼做呢?她看著地面的髒土,看著她空空如也的手,看到她的黑衣黑裙。
突然的,她蹲下了身,在自己的黑裙下撕掉一片襯裙布片。
所有的人都披她的舉動嚇到,他們都屈,倒退著離她遠一點。巨人還是巨人,他面不改色的看著她。
嘉栩看著他,她舉起手指,自己用力的在食指上咬了個洞。她漠視尖銳的疼痛,讓流血受傷的指頭在白布上血書了幾個大字︰我不是女巫。
她站起來,伸出手遞出白布。
「爵爺!不要拿女巫的東西,那可能是她的詛咒物,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