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思緒戛然中止,腦中紛亂的思潮因為他強力的擁抱,而漸漸消弭于無形,惶恐不安的心因感受到一股溫暖,而徐徐安定下來。
「峻哥?」她低喚得極不確定,淚眼汪汪的想看清擁抱住她的人,卻只能見到一片陰暗。
「不……」傷悲的淚頻頻滑落她的臉龐,「不可能是峻哥,峻哥走了……他離開了,他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耘耘……我真的傷害了你對吧?」他的一去不回,在她心靈上,烙下了無法抹殺的印記,隨著她的抽泣聲,他的心也隱隱抽痛起來。
他捧住她滿是淚痕的臉龐,低頭一一吮去停滯在臉龐上的珠淚,每吮去一顆淚珠,他心中的愧疚就更添一分。
「耘耘,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傷害你……」
最後他溫熱的唇,觸上了她發顫的唇瓣,句句歉意自口中逸出,想要喚回她的意志。
他飽含自責的喚聲,一句句回蕩在她耳邊,一聲又一聲低切的深意,徐徐透過耳膜,傳入她的耳、滑入她的心扉,驅走了籠罩住心房的黑暗陰冷……
緊貼的灼熱唇片,為她恍惚的心神注入了新的熱源,令她有所感應地眨了眨眼,貼身的熱灼感,讓她漸漸回復意志,不甚清楚的輕問︰「峻哥?」
「是我。」他在她唇舌間呼出一口熱息,黑暗中,一雙炯眸溢滿欣喜,「耘耘,我是嚴峻、你的峻哥,我在這里,你不要怕。」
她抬眼想將他看個清楚,無奈只得到一片幽暗,只好探手撫上他的臉孔,藉著指尖的探索,尋找往日的熟悉感,「峻哥,是你……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從她含糊不清的問話中,他知道她正逐漸冷靜下來。
「是嗎?你回來了……」她任他擁著,鼻息間漸漸充斥著他獨特的男人味道,起伏劇烈的心被緩和下來,深沉的靜謐在這幽閉的空間,蔓延再蔓延……
「是的,我回來了。」他深吸口氣,感覺到她漸漸安靜下來,柔和順從的態度讓他感覺好像回到了從前。
當她哭累了,總會這樣窩在他懷中,貪婪的想得到更多的注意及關懷,而他也從不吝于給予,只因她是他最疼愛的妹妹——
「峻哥……」似想確定他的存在,她緊緊攀附住他,雙臂纏繞著他的腰,小臉埋進他的胸膛間,一如往常汲取著他的溫暖、他的疼愛、他的關懷……
然而她敏感的驚覺到,情況似乎有一些改變了,峻哥的胸膛好像變得更為寬闊溫暖,他以雙臂圈抱出的港灣,似乎多了些沉穩的氣息、清冷的感受,就好像……好像他不再是她熟悉的峻哥了。
靶覺到在他懷抱中的柔軟身軀,突然變得僵硬,他來不及發問,身體感官及神經卻早一步讓他發現到,此刻懷抱的她,不再是個女孩了。
她的身上不再有青澀的女乃味,取而代之的,是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柔馥香氣,她——是個女人了。
理智隨著逐一的認知而回籠,季耘強烈意識到,此刻寬大懷抱的主人,不再是男孩,而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他與她,不再是男孩、女孩;少年、少女,而是……男人與女人。
心在發熱、身在發燙,全身上下的神經,似乎都染上了怪異因子,在他懷里變得不再是那樣理所當然,一波波奇妙的感覺,自擁抱間傳遞進她的心,一陣陣她捉模不住的情潮朝她涌來,讓她無法探究其背後意義,她只知道——一切都變了。
「耘耘……」他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為他也感受到了那一波波不尋常熱潮,在他心扉間造成巨大浪濤。
「我沒事了。」她慶幸此刻的黑暗,否則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輕輕抽離他的懷抱,強迫自己不要貪念他熨灼的體溫,以及他輕柔的關懷。「謝……謝謝你。」
「何必見外?你跟我又不是外人。」
「是外人……」八年的分別,已經讓她快不認識他了。
她不解……不明白當初服完刑的他,為何不見蹤影?而她卻像個傻子,一直在遵守諾言、等待著他的歸來——
嚴峻一時語塞,空出的懷抱因她的離去,而有了縷縷失落感,「耘耘,你還在怪我嗎?」
「沒什麼好怪的。」她搖搖頭,心口流竄著一股熱潮。
「是嗎?你真的不怪我?」他苦笑,從她冷淡的反應中,窺出了她的心思。「其實你應該怪我的,因為我沒有遵守我們之間的諾言,我……」
「你有怪我嗎?」不讓他說完,她半途截斷他的話,反問。
他一愣,順著她的話尾詢問︰「怪你什麼?」
「怪我不認你。」她以雙臂環住自己,緊緊的護衛住自己脆弱的心。
「那也是應該的,因為先前我也沒認出你,你生氣、怪我,都是我自找的。」只不過當他認出了她,听著她喊他嚴先生時,心情不快的逼近發狂地步。
在他歡欣的與她重逢相聚,卻換來她的疏遠、冷淡相對,面對她咄咄逼人的言辭、傲然倔強的神情,他的沉著冷靜漸漸崩坍析離,所以他才會在她警覺逃竄時,追了上來。
久久,空氣中傳來她的一記輕嘆,「峻哥,你變了……」
「你也變了。」變得如他想象中的美麗清雅,只是那膽怯軟弱的個性,被強悍火辣給取代了。
「當然都變了,因為我們已經有八年沒見了。」八年,好長的一段日子。
「是啊,都過八年了……」他嘆息附和,「只是我的腦海里,還記著你八年前的樣子。」
「我也是,我還記得以前的你,老愛跟嚴伯伯吵架,一氣之下就爬過我家圍牆,來找我聊天看電視,陪我等耕哥回家……」
提起過往,他的眼底彌漫起層層懷念。
「你還敢說我,你那時候還小,一遇到閃電打雷下雨的時候,就會害怕的跑上二樓,把自己給埋在棉被里,卻還不忘打電話給我,哭哭啼啼的跟我求救,大叫著雷公要劈死你了,要我一定要救救你。」
「我現在不怕閃電打雷跟下雨了。」她皺鼻,死也不承認有那麼窩囊膽小的青春往事。
「是嗎?」他莞爾,「那麼剛剛躲在我懷中,哭著喊爸叫媽的人是誰?」
她的臉頰一熱,雙臂還殘留著他胸膛的暖氣,「那是無法抗拒的,誰教電梯要突然發生故障。」
「我還以為你的幽室恐懼癥,早就治好了。」八年前他離開的時候,也不見她復發的跡象。
「本來是已經好了……」話尾消失于口中,在舌尖打轉的話語,無法誠實向他托出,在他離去後,她就因為失去了可依賴的對象而復發了。
「怎麼不繼續說下去?本來是好了,那為什麼又復發了?」當初為了克服這份恐懼,她乖乖的去接受心理治療,只為了要勇敢一點、堅強一點。
「你為什麼沒有……」
「啪」的一聲,電梯內的光源恢復正常。
暖熱的光源照亮了他們,讓他們看清了彼此,也在彼此臉上找到了一絲屬于八年前的熟悉感。「電梯開始動了。」他的注意力被恢復電力的電梯給引去。
「嗯。」她應了一聲,將未問出口的話給咽下肚去。
電梯的燈號閃爍著,順暢的在一樓停住,且緩緩開啟了門扉。
嚴峻的眼溜上了側龐染上落寞的季耘,「怎麼,你還在害怕嗎?」
「不是。」她抬頭,滿懷疑慮的眼對上他深邃的炯眸,「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什麼事?」他微笑,喜歡上與她和平對談的氣氛,經過八年,這是一種全新的感受,而他漸漸喜歡、接受這種迥異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