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這套衣服是我拿給他替換的。那麼,我夢里看到的,不是父親,而是他?!
不對,那不是夢,一切都是真的,就在我半夢半醒間,錯把他當成父親、誤以為一切只是我的幻想?!
「小敏,怎麼了?」見我佇立不動,他擔心地下床,用被單圍住下半身。也因此讓床上那塊已干涸的血漬完全映入我眼簾。
「啊……」我失聲尖叫出來,抱著頭,縮著身體蹲在地上,全身不住地發抖。
我失身了!我真的失身了!這樣一個「血淋淋」的證據就呈現在我眼前,教我想否認也不行。
「小敏!小敏!別這樣,告訴我怎麼了,是不是那里痛?」他飛奔過來攬我入懷。
哪里痛?
听他這樣一說,我才感覺到微微傳來陣陣酸痛。想到昨晚發生的一切,羞憤、恥辱一並涌上,自鄙的心態凌駕一切,無意識地扯著自己的頭發。
「小敏!你這樣會傷了自己的,小敏!」他努力地要扳開我拉扯頭發的手,卻因此更刺激了我。
「住口!住口!」我使勁地推開他。「不準你叫我小敏,只有我爸、媽能那樣叫我,其它人都不行!」昨晚就是被他那一聲「小敏」所騙了,我才會著魔似的以為他就是父親。
「好、好、好,不叫,不叫,你不要再傷害自己了好不好?」他的臉上寫滿心疼與不舍,但是我都沒有心思去讀他的心。
「穿上衣服,立刻離開我的視線。」抱起衣服丟向他,激動的情緒讓我的聲音變得沙啞。等他穿好衣服,我一路將他推到大門口。
「小……」他欲轉身拉住我的手。
「出去,我不要再看到你,永遠不要!」我像一只發了瘋的野獸般狂吼,對他又捶又打的。
「邊邊?」
「阿香?」看見吳秀香駐立在門口,我像是見著了救星一樣,朝她奔去,一把抱住她,眼淚也在此時決堤。「阿香!」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吳秀香輕拍我的背,讓我靠在她肩頭盡情地哭了好一會兒。
「沒、沒事」我用手背將臉上的淚水胡亂擦拭一把,卻招來吳秀香不贊同的眼神。她拿出面紙,細心地為我擦去淚痕。
「沒事會哭成這樣?是不是有人欺負你?」話是對著我說的,但是眼楮卻看向徐焉騰。
我知道她一向很怕他,但是如果有人欺負我,她是不會坐視不管的,即使對象是她所懼怕的人也一樣。難怪她想念法律,也只有法律才能制服那些惡人。
「真的沒事」不想把昨晚的難堪告訴她,我轉了一個話題︰「你來找我有事?」
「對,我來提醒你,明天要交志願卡了,你志願填好了嗎?」
※※※
客廳的氣氛很緊繃,雙親的照片仍高高掛在牆上,吳秀香坐在我對面的椅子上,一臉疑問寫在臉上徐焉騰仍然沒有離開,靜靜地佇立在客廳的一個角落,用他那雙攝人魂魄的鷹眼「監視」著我。
「邊邊,你說不交志願卡是什麼意思?」吳秀香有話是藏不住的,更何況是攸關聯考這等大事。聯考的成績單已經寄發到我手中了,一如我先前所料,十分理想。但是由于正處于服喪期間,我根本無暇思及我的前途問題。如今已到了繳交志願卡的最後期限了,我的志願卡仍是空白一片。
「意思是我不想念大學了。」明知會惹來她一陣大驚小敝,我還是將自己的決定坦白告訴她,以免以後她怨我。
「不想念大學了?!天啊!我有沒有听錯?不想念大學,那我們這麼努力做什麼?」吳秀香從椅子上彈跳起來,在我面前來回踱步。「邊邊,你答應過我的,大學要再跟我做同學的,難道你忘了,你想食言?等一下,」她突然停下腳步,傾身向我。「你是不是擔心學費問題?」
「不是。」我輕輕搖頭,雖然這也是原因之一,但並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不是?!那是為什麼?你不是一直想念英文系嗎?如今你可以輕易做到了,為什麼卻臨陣退縮了呢?邊邊,你是不是悲傷過頭了,腦袋也不靈光了。」
「沒有,我是真的不想念了。」低著頭,多少心酸上心頭。當初是為了父母高興才用功讀書的,後來是為了以後有份好工作,可以賺錢奉養母親而矢志考得好學校,如今所有的誘因均已消失,我再有成就所謂何來?
「你騙人!」吳秀香插腰怒視著我。「告訴我原因,給我一個心服口服的理由。」
「阿香。」我哀求地看著她,希望她不要用準律師的那一套來質詢我,不過看她的樣子,似乎是不打算放我一馬了。
「為什麼?」一直沉默地看著這一切的他突然開口了,一雙X光似的眼緊盯著我。像要看透我的心思。我只是冷冷的一瞥,沒有回答他的打算,但不幸的是……
他跟吳秀香一樣,是不善罷甘休型的人。
他大步走向我,抓住我的雙肩,將我從椅子上拉了起來。「為什麼不念了?」
「喂!你干什麼?你若敢傷邊邊一……」吳秀香急得沖過來拉扯他手臂,怕他對我動粗。
「閉嘴!站到一邊去!」他朝吳秀香吼。「你你你你……大聲就了不起啦!放手!再不放手我……我打電話報警!」吳秀香抖著聲音邊說邊拉扯他的手。
不耐她的蠻纏,他左手一揮。將吳秀香推倒在地上,痛得她哇哇叫。
「唉喲!」
「阿香!」我擔心地看著她。
「邊邊,我沒事,你咬他、咬他啊!」跌在地上的吳秀香仍是擔心著我的安危。
想辦法要讓我月兌離他的箝制。
「阿香,別擔心,他不敢對我怎樣的。」安撫完吳秀香,我轉過頭來與他對視,用眼神責備他。
他略微歉疚地低下了頭,隨即又抬起頭來。「為什麼不念了?」他又重復了一次剛剛的問題。
「為什麼?」我冷笑。「你有什麼資格問我為什麼?」用力掙月兌他的箝制,我向後退了一大步。
「我……」他語塞。
「答不出來?」再度冷笑,緩緩走向仍坐在地上的吳秀香,拉她起身。「有沒有怎樣?」
「沒事,反正我肉多,摔不死的。」吳秀香拍拍,給我一個放心的笑。
確定吳秀香沒事後,我走向門邊。「徐焉騰,你可以離開了。」手指著大門。
頭卻撇向另一邊,不願看他。
等了一會兒,他沒有動,我回過頭來,正好與他四目交接,從他眼神中讀出他若沒得到答案是不會離去的意志。
看到他那攝人的眸光,令我想起昨晚的一切,一股異樣的情潮在體內緩緩竄升,心髒重重地在胸口撞擊了兩下。不明白為什麼他的眼神能左右我的情緒,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容易受他的影響。不該是這樣的,我是我,他是他,兩個人是完全獨立的個體,毫無關系,昨夜……只是一個意外。
為了不讓自己的臉有機會泛紅,我使力拉住他的手往外拖。而他就像一座山似的動也不動地立在那,任我出多大的力氣也沒辦法移動他分毫。看不出他能有此能耐。
「你不要浪費力氣了。」他反手將我拉近他身前,阻止我的徒勞無功。「填好志願卡,明天拿去交。」
「交志願卡?!我為什麼要?」
「為什麼不要?」
「好!那你告訴我,我為什麼一定要去念大學?我父母死了,我書念得再好有什用?他們看不到了,我努力的目標沒了,我發奮的動力沒了,我還念什麼大學?
你告訴我啊!我為什麼要念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