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念,別念,嘎嘎嘎嘎——」收妖詞一出,那藍蓀怪鳥頓時振翅高飛,它一振百尺,再振數仞,僅一眨眼工夫,就消失在蘇映潮的視線範圍,遁入了翠峰深處。
「呵,就不信你不怕。」捂著耳朵,趕出里頭難听的聲音。可眼見藍蓀已不見蹤影,她心底卻掛上了個疑慮。適才它說了什麼著?這船上哪有近十條人命?光江重濤及船夫們就五條,再加焚雁、初音和她自己……八條耶!好吧,就算不加自己也七條哪。
呵,看來這藍蓀不僅聲音難听,算數還挺差的。拍拍臀兒,她一躍而下。
「蘇姐姐好厲害。」站在錨壇下的是談初音。
「我厲害?哈,初音是說我治療這臀部的功夫……」
「怪風走了,船也無事。」今天她是大開眼界,雖她不識那桅尖上的藍蓀怪鳥,但卻確定了蘇映潮的身份。
「嗄?你看得到?」
談初音微哂,未回應,但她愈是少話,蘇映潮就愈生好奇。
「初音,剛剛藍蓀說的……」
「初音很高興與你同船。」伸出右掌,牽住蘇映潮的手,朝她頷首後便離去。
盯住那小小的身影,蘇映潮又看看自己被她牽過的手,那里隱約泛著熱潮,且一股暖意更從手心直上心間。溫煦慈樣,無憂無懼……渡人界之眾苦,這小泵娘果真不同凡響。
第五章
一日後,傍晚時分,重慶府,天雨方歇。
「好餓好餓。」兩天來都啃著自己帶在身邊的干糧,一停船,前一刻還打著盹的蘇映潮就忍不住喊餓。「大哥們,你們不餓嗎?」在船上晃來晃去,她問著那些早下了錨、收了帆看來無事的船夫。
「我們……不餓,蘇姑娘要下船就去吧,我們這船會在這里停到下次月圓。」其中一名船夫道。
「這樣啊。」怪哉,自從上這船,好似不見他們一行人吃過東西喝過水的,莫非想登仙班?
「不過如果姑娘方便,一會兒回頭可以幫兄弟們帶些酒嗎?」
「酒,當然可以啊!」這才對嘛,不吃東西起碼喝點東西,要不她真要以為他們的身體是鐵打的了。「對了,重濤兄還有初音他們兩個呢?我方才貪睡,天暗了、停了船也不曉得。」遇了藍蓀後,怕它再來,所以聚精會神地盯梢,一整天下來,她不累才有鬼。
「頭兒和兩名乘客都下船去了。」
下船?竟沒叫她一起,真不夠意思。「那我下船去了,回頭再帶酒回來。」連日來她雖較適應了船上生活,但腳踏「實地」,還是比得踏在一塊「浮板」上好。
她心情愉悅地下了船,看著眼前的街,那狹長的街道隨著地勢逐梯而上,而民房、茶樓與商鋪則鱗次櫛比地錯落在一起。唯一能用來分辨商用或民用的,便是那懸在各家屋檐前寫著茶、酒、藥或其它大字的燈籠。
這麼亂,該往哪里先找?嗯……既然如此先到茶樓算了。
「破破。」
「我曉得你也餓了,不過得等我先找到人再說。」拍拍那裝了旋龜的竹簍,跟著循著遠處一個大大的「茶」字走去。但她人未到茶樓門口,就見兩道人影由里頭走出。
唉?是初音和那不討人喜歡的小子!這下不用找就讓她遇上了,真好。
「嘿,你們……」可當她想喊人之際,茶樓里卻跟出了三名男子,他們停在大門口望著急步走遠的兩人,嘴里不知討論著什麼。
是惹上什麼麻煩了嗎?她禁不住懷疑,可一眨眼卻又見那三人返回了茶樓內。「噫,真是麻煩嗎?可瞧他們並未跟上去……」是她多想了不成?盤算著。
哎呀,與其在這里猜測,倒不如先和人聚上再說。拿定主意,蘇映潮擬欲跟上初音和焚雁,哪曉得這時余光竟瞥進另外一人,是江重濤。原來他沒和他們一道,嗯……不過好似在船上時,他就不大搭理他倆的。
不遠處,那身型高大的江重濤站在一個不知販賣什麼的攤位前,他表情專注。肯定正打量著什麼……好奇心一起,蘇映潮干脆默聲地接近,只是等人近在咫尺,那江重濤卻兩手空空、半聲未吭地轉過了身,朝另一方向離去。
「唉!」她喊,但他卻未听聞,于是她急急往攤前一探。「喂,小扮,客人上們都不知呀?」看著攤位上琳瑯滿目的貨物,原來是賣佩飾的。
「啥……啥麼?客人……客人在哪兒?滋——」被她一喊,那販子忙吸掉打盹時流到腮邊的口水。
「瞧你!客人不就在那里嗎?」蘇映潮往街的那頭一比。
「那里?哪里?」站起來.頻伸脖兒。一整天都沒生意,剛剛他怎麼役注意到有人呀?
江重濤步伐大,人一下子就不見蹤影,是以她回頭更急問︰「走掉了,他剛剛想買什麼?」一定有屬意的,要不怎那麼專心。
「什麼?我根本沒瞧見有人,你還是我今天第一個上門的客人。」這姑娘真怪,唬弄他不成。
「嗄?」嘴巴張得大大。如他這般怎作生意呀?難怪攤上的東西還是滿滿……「噫!」不經意,她瞧中攤上一條編織得極細致的蘭紫色絛帶,並下意識肯定那便是前一刻江重濤所打量著的。「小扮,這條怎賣?」指著絛帶。
「這條不貴,算你三……」伸出三根指頭。
「好,我買了,錢在這里。」抽走那絛帶,她自腰間模出銀子擺上桌,人急忙便往街那頭跟去,留下一臉迷糊的攤販。
「好怪的姑娘,要三錢給三兩……」攤販抓抓頭。「嘻!不過賣了一條帶子就可以收攤了,真好!呵呵呵——」他忽地咯咯笑開,那笑聲幾乎傳過街底。而街底——
奇怪,明明看他往這里走,怎不見人?蘇映潮跟到街底,卻不見江重濤,她左呀右地望。「哎呀,在那兒!」
她瞧見江重濤自一間門上掛著寫有「繩」字燈籠的店家走出來,只是他依舊兩手空空,然而蘇映潮也不打算這時叫他。她又悄悄跟他走過數條街,看著他進出寫著「刀」、寫著「木」的店鋪。
「重濤兄,你怎只看不買?」當他走出木器店又是兩手空空時,她再忍不住趨前問。
「你怎麼在這?」問著那可能跟著自己許久的人。
「我跟著你呀!」擺明著說。「我跟著你走遍大街小巷,看你進進出出還是兩手空空,怎麼?沒看到中意的嗎?」
听了,付思而後說道︰「你別跟著我。」丟下一句,他便往渡口方向走。「我沒地方去,所以跟著你。」她可只挑順眼的、喜歡的人跟,平常她可不像破仔一樣盡苞屁的。
「破破!」腰間又傳來一聲抗議,她輕笑地拍了拍,又跟了上去。「你肚子不餓嗎?」走過一處食攤,他問著身後跟來的人。
站到攤前。「你也想吃嗎?我來買!站著別走啊。」她的肚可餓著了,盯住食物她兩眼不住發亮。「老板,給我十顆菜包子、十顆肉包子,再切一點小菜……咦?您那是什麼酒?」瞧見一邊堆著的酒壇,她問。「小米酒,很香醇。」老板回答。
「那我要兩壇,謝謝。」付了錢,她提過一堆食物。
「你喝酒?」江重濤自然地伸手接過那兩壇較重的酒,瞅住她。
「我不喝,是船上的大哥們托我買的。倒是你,為什麼又看繩。又看刀、又看木?船上要用的嗎?」她這一問,是有目的,且心頭已隱隱有個猜測。這回換她瞅住他。
與她四目相對,在她清澈的眼眸中,他看見她濃厚的疑問。「對。」調回眼,他改瞧向前方,那江邊已暗下。他又再度開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