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你怎麼著?」抓著紙扇,他恨不得那柄是鐵造的,好敲破他娘兒們似的頭。「呵呵……」
「你這無禮的……」咬牙切齒,眼楮四下尋著能反擊之物。
「我無禮,你就有禮?哈哈!只不過比我多了個能看的面皮,唧唧哼哼啥?其實我覺得,你根本不需要浪費時間挑什麼賀禮,光憑你這身子,這面皮……」朝身前人作了輕薄動作,肥大的手就差沒往人褲襠子模,他貼在人耳側說。「誰都知道你高招,取悅男人的把戲不輸青樓掛牌,所以……我建議你直接問問咱知縣有無這方面的興趣,哈哈哈!」插腰仰頭,大笑開來。
「你!」白細的臉皮一陣青一陣紅,他從未讓人這麼侮辱過,且還當著眾人前。
「如何?哈哈!如何?哈哈哈……」笑不可抑。
「如何?我踹你個餿油桶,」斯文的瞼扭成一團,他提腳就往身前人油晃晃的肚圍踹去。這一踹,不僅引起眾人驚呼,那福態男子一摔更連帶拽倒了幾個供有瓷瓶的木架,頓時庫房里清脆的碎裂聲四起,一晃眼就毀了許多珍稀。
「完了,這些是我家少爺帶回來的邢窯白瓷,很貴的呀!」抱著地上的碎片,管事嗚呼哀哉地連叫一串,但是卻抑止不了那兩人的鉤心斗角,更則拳腳相向。
埃態男子一爬起來,便排山倒海似地推開勸架的眾人,拳頭又掄向了白面書生。這一陣仗下來,不需想,那受害的瓶罐又添了多少。
於是,偌大的庫子里,叫嚷聲、碎瓶聲錯落成一片驚心膽顫,直至一聲尖聲的喝止傳來。
「全都住手!你們全都給我住手啊——」遠遠就讓騷動聲給駭著的蘭舫站在門邊已有好一陣,她膽子小,原本想去找來幾個家丁幫忙,但眼看耗下去唯有損失更大的可能,所以忍不住,只好使盡吃女乃力氣一嚷。
而這時,女子突兀的尖銳叫聲似乎起了作用,先是勸架的幾個人睇向她,之後是干架方酣的兩人也望向她。
「你們……全都給我住手,這個樣……」她跨過門檻,眼里淨是瘡痍,那些瓶呀罐的,都是闊天的心血呀,他遠從百里外帶回來的收藏呀,而這群人……
她抬起眼眸里向一群打到衣衫不整的男子,不由地心生厭惡。這叫飽讀聖賢書?
「原來是……殷姑娘。」前一刻還被人壓在地上,但見著蘭舫,那白面書生也不知哪來的氣力,他推開也正發呆的福態男子,而後站起。
殷?蘭舫朝那喊著她娘家姓氏的人一望,這才認出,他是當初陷害他爹入獄的其中一人。
正正白淨的臉皮,他又擺出貴氣的架勢,跨了幾步人就杵到她面前,他貪婪地欣賞著她與兩年前無異的美貌,而後喃道︰「你……還是一樣美。」
驅使他伸出祿爪,往蘭舫探去。兩年前,他和一群人用盡方法還是得她不到,那氣……他至今仍嘔著的。
避開他無禮的動作,蘭舫往出口家管事身邊縮。「公子請自重。」她的手,仍因方才的「挺身而出」而顫抖著。
「自重?」這里是申府,他自然動她不得,可一想起申闊天竟然能獨享美人,
他心中就又燒出一把火。瞟向楞然中的眾人,他低頭向她。「看看眼前,像不像兩年前?大家都驚艷於你的美。」
「……」她的長相,是她長年的困惑,她不想多說。
「這兩年,申兄他對你可好?有無疼惜你?」他望住她蹙起的眉頭,詢問的語氣驟成武斷。「看來是沒有,他是個商人,終日在外奔波,這樣鐵定苦了你,你知道嗎,苦了你可也連帶苦了我的心。」這次他急切地模向她捧在胸前的細白小手,只是手還沒模到,腳脛上卻吃了一頓踢。「啊!你這娘兒們……」凸眼瞪住先發制人的蘭舫。
「哈哈哈!吃鱉了,就說軟腳蝦一只,哈……」見狀,福態男子首先笑開,而似是有傳染力,一邊的數人全都跟著大笑起來,包括申家管事,均笑到前俯後仰,一會兒更有人笑趴上了地板。
「你們……」不知怎地,眼前這情狀讓蘭舫覺得怪異,等了良久,眾人連一點停下的跡象都沒有,於是她說道︰「實在太無禮了,這里是申府,不是你們嘻鬧的地方,管事……」原欲喚來管事將人全都請出去,但那管事只怕是分身乏術,他也正忙著笑,笑得好開心,笑得眼淚直掉。
是不是……中了邪了?在望了堆滿古物的庫房及眾人一回之後,她不禁這麼想,並讓一陣疙瘩上了肌膚,她搓搓發寒的手臂,心想︰如此,還是先去找人過來處理好了。掉過頭,她急往們外去,只是前一刻纏著她的白面書生雖也染上笑病,竟仍舊不肯放過她,他將她的手又是拽住。
「殷姑娘……你……呵呵……別走,趁他們中邪,呵呵……你跟我回……呵呵呵……」死跟到長廊上,即便蘭舫拼命掙扎。
「放開我!」
「我不放……知道嗎,當初要不是申闊天那家伙使詐,想盡辦法頻頻示好,今天你的人和所擁有的一切全該是我的,呵呵……」笑到淚水兩行。
「你……說什麼?」停了掙扎,她盯著那笑得捧月復難受的人。
「呵呵!我說什麼,你會不知?過了兩年,你仍舊相信他是真為救你爹所以花了一大把銀子幫著打官司,還不惜跟我們那一群弟兄翻臉?現在他被人逮著機會下了蛇毒,反將一軍,是報應!呵呵……咳……」盯著蘭舫無表情的臉,他的笑仍僵在臉上,只是再發不出正常的笑聲,反成呼嚕嚕的氣聲雜音,半晌,他手往嘴上一捂,放下時,掌心卻多了抹血跡。
邪門哪,居然笑得喉間出血?他面露驚愕。
「闊天,他很善良,如果沒有他,我爹的尸首恐怕也無以得全。」定定望住眼前那張神情古怪的臉。
咳血的事擺在一旁,他續道︰「呵呵……這是我這輩子听過最荒唐的笑話,他娶你進門,除了貪戀你的美貌,再多就是為了你那老爹留下來的……」一句話梗在喉間,他的聲音就像瞬間被偷走了似地。
「為了……什麼?」他的話聆進耳中,猶如方外之語,她瞪住他。
「啊啊……」撫著喉,眼瞪向廊底,那里站了個白袍男子。
「為了什麼?」再問。
白袍男子走近,他不禁駭呆了。「申兄……我什麼也沒……說。」一句話說罷,他人也倒地不起。而被他連昏倒都緊抓著的蘭舫,也順勢踉蹌。
「小心。」來人出聲,並扶住搖搖欲墜的蘭舫,她回首一看,是鳳玉。
與她先前一樣,倒下的這人應該也是錯看了鳳玉,以為他便是闊天,所以心虛之餘,才昏倒了。
可盯著鳳玉,他的表情卻陰晴難辨,唯一分辨得出來的,是他唇邊一抹無溫度的笑意。
笑?他為何笑?又為何在這個時候出現?收回視線,她推開他的懷抱,對立良久,他未曾開口,她也沒有問,只是在她漸漸發現他眼中那幾近探究的神采之後,她垂下眼簾,跟著急急欠身掠過他身旁,悄然地往長廊去。
只是,穿過長廊時,他依舊跟在她身後,轉過幾個迥廊,他羊脂白的身影仍然佔據著她的餘光。他為何跟著她,有何目的嗎?她忐忑。
須臾,申闊天養病的客房就在前頭,她如獲救星地直往那里走,然而到了門口,里頭竟傳來女子的低泣聲……
「到現在多久了,我要你辦的事,居然一點影子都沒有?」申老夫人冰冷的嗓音夾著怒意自門縫處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