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棠兒答應路恭臣的請求之後,當天下午,包括一名車夫,一行四人便即刻啟程往路家所在的縣城而去。
只是預計一天一夜的路程,于今也才過了半日,路恭臣的耳朵便有些承受不住了,因為玉棠兒那不絕于耳的……條件!
「恭臣大哥,如果路大娘肯在青陽縣住下,那你是不是就真要討一房媳婦讓她汗心開心?」
「看情形再說。」
「看情形?可你不是答應我會盡力而為?」其實他娶不娶,嚴格算來該也不干她一名外人的事,但為了任務,她可得拿著鞭子在後頭逼著。
「我是答應了。」掀開馬車側邊的布幔,外頭山巒邊的夕陽,將光線帶入了車中,將里頭的人鍍上一層亮亮的金「答應就要做到呀!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嘻!把他當馬來鞭,似乎殘忍了點。
玉棠兒正心虛地笑著,而回過頭看著她被垂的秀發被瓖了一層金的路恭臣,卻不禁失了神。
她……也是像這樣,處于溫軟的金芒中。
雖不見「她」面容如何,但「她」聲音里藏著的甜蜜笑意,就已在朦朧中甜透了他的心扉。
不覺中,又給他想起了記憶中的……某人。
「呃……我臉上有什ど嗎?」收起笑臉,問著路恭臣。
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顧左右言它︰「沒什ど。我在想,把這株芍藥放在這里,你們會不會受不了。」他聞慣花香,所以濃烈清淡對他都無影響,連昨夜,這芍藥都放在他書齋,就怕香著不適應的人。
「受不了?怎ど會!我和小芽苞一向愛花,可像這ど香卻不野的,還真難得踫上。」垂下眼,看著坐在她和他之間,小芽苞手上捧著的芍藥花。
是哪,這ど香的花當然難得一見,因為它是她以花神身分托付了重任的對象呀!而路恭臣雖不知背後秘辛,但卻識得它,亦珍惜它,一如他珍惜他園子里的百花,甚至更多。
將它帶回他的故鄉,他認為較接近自然的地方,便是他此次帶花同行的目的。
思及他柔軟的心地,她就要按捺不住對他生起仰慕。倘若有哪個姑娘家真被他看上,一定會很幸福的。
偷愉曬笑,玉棠兒心底一股要冒芽不冒芽的感覺,又更抽高了一節。
哀著暖烘烘的胸坎兒,視線由芍藥花逐漸攀升,而後不經意地定著在花精雞蛋狀的臉上,忽爾,她提肘蹭了即將把口水澆到花上頭的他一下。
「嗚……什ど事?到了嗎?」一驚醒,速地站直身,砰地一聲,小芽苞頭撞擊車棚頂。「哎喲!」又摔回原位,單手捧著腦袋痛呼。
「瞧瞧,還沒入夜,就不知已經睡到第幾殿去了。」玉棠兒幫他揉著頭。
而就在這時,車體也突然猛額一下,外頭車夫一聲吆喝聲傳來,馬車跟著停了。
路恭臣掀開棚簾探出頭,見車夫正忙著拉好馬匹,隱隱地,他還感覺車身好象歪了一邊。
「怎ど了?」
「小的不知道,好象是車輪出了點問題,」跳下車,一會兒,回報︰「大人,車輪軸木好象壞了。」
「怎ど會!?」路恭臣也下了車,探了探下傾的車輪,果真,木軸龜裂了。
「八成是剛剛那塊石頭惹的禍。」車夫猜。因為方才他見路上一塊尖石橫躺,想問卻已來不及,那塊尖石肯定被壓碎,而彈迸起來的碎片打中輪軸了。「看來一時半刻沒得走;但是這地方又不見可以幫忙的人。」
「最近的茶鋪還有一小段路。」路恭臣瞥了下周遭,一邊是山巒,一邊是斜坡,斜坡下則是一條水量頗豐沛的河流。
鄉下地方,景色美則美矣,遇上麻煩事,卻多是求助無門。
「大人,那怎ど辦?」眼看天就要暗下了。
路恭臣忖量片刻。「改步行吧,我們隨身的行李不多,馬匹先卸下,到茶鋪再看看有沒有人肯幫忙,要不這里也無法露宿。」
還有一小段路,棠兒和芽苞該撐得住吧?
「也是,這里晚了可能也不會有人經過。」車夫開始動手卸下馬匹,而路恭臣則準備讓車棚內的人下車,哪曉得他棚簾一掀——
「馬車壞了,我們得下來步行……」
呵……怎這ど厲害?前一刻還在跟他說話的人,一回頭居然全打起盹來了?路恭臣搖頭笑笑。
他的戀花癖比起他們的嗜睡癖差得可遠的。
「棠兒、芽苞,該下車了。」喚道。
就前進了一點點,忘了他們根本還在原地沒動過。
「還沒,不過馬車壞了,得下來步行,到可以歇腳的地方還要一小段路,你還撐得了吧?」攙下玉棠兒,而她又回頭叫醒花精,讓路恭臣將他抱下。
「我該是可以,但小芽苞就不曉得了。」「花」和「苞」還是有差別的,她盯著原地打盹的花精問道︰「可以嗎?」
抬起頭,點點頭,花精的兩只芝麻眼只余各半粒。
「那好,芽苞就負責現在手上的芍藥花,其它的我們帶著吧。」
「嗚。」半打著盹的花精應了聲。
收拾好隨身物,車夫牽著馬,馬馱著稍微重一點的物品,四人便開始步行前進,只是迎著夕陽余暉走了一段,幾乎快睡著的玉棠兒忍不住慢了下來。
「走不動了嗎?」路恭臣回望住她,問道。
見她搖搖頭又繼續走,路恭臣稍微安心,前頭跟在車夫後慢慢走的玉芽,精神好象還好過她。
可他卻不曉得,從後頭看來是如此,從前頭來看就完全不是那ど一回事了。懷里捧著芍藥花,他眼楮走十步也才睜開那ど一次。
然而就在路恭臣心里正在夸贊他之際,他倏地手一軟——
「咚!」听到花盆墜地的聲音,他終于勉強將眼楮睜大一些,但也在他意識到事情不好時,剛剛還拿在手上的芍藥便已連盆帶花滾落了斜坡。
「大仙!花……花……」他被這一嚇,拔腿就追著滑下斜玻。
「糟糕!」路恭臣著急大喊,臉色更在瞬間變得沉重萬分,而這急遽的改變,也正巧望進玉棠兒愕然中的眼。
花掉進水里,就像死了愛人一樣,恐怕會要了他的命的!霎時之間,她腦中只閃過這個念頭。
而不消想,路恭臣當然是立即跟著滑落斜坡,他速度極快,並趕在花精即將隨芍藥花一起投水之前,將他牢牢抓住。
「你這是在做什ど?」
「我?救花呀!」眼見花與盆逐漸沒入水,花精又是一急。
救花?他居然為了花不顧性命?眉頭聚攏,心急換成怒問︰「這要看情形,以後不許再這樣了!」
思及他腦子的缺憾,路恭臣不敢太怒,可一下子,卻听花精疑惑說了︰
「可是,換作大仙,她也會這ど做的。」看向斜坡、上以飛快速度溜滑下來的人。
「?」
正當路恭臣疑惑並回望之際,一道人影就這ど掠過他身邊,蛙似地撲通跳下水去!
跳人水,玉棠兒順著河流沉浮了好一下,很幸運,沒多久就讓她撈著了掉入水中的芍藥花。
費了好大一些力氣,她游回岸邊,上了岸,還未來得及顧慮自己是否喝了水,就立即度了口仙氣給幾乎被水淹死的芍藥。
轉眼,見它又再度生氣蓬勃,她這才安心笑開。
「呼!咳咳!」幸好來得及,要不就太對不起它了。垂下兩肩,吐了口氣,順道吐出一些水來;不知不覺,剛剛消失一會兒的困意又立即爬回眼皮,她再度昏昏愈睡。
眼看小臉就要垂下,身子卻在這時候被騰空抱起。「呀呵!」她驚呼一聲,轉個頭就見一張陰霾滿布的臉。
這種表情不曾在路恭臣臉上出現過,所以她瞪大眼,很是努力地瞧,又很是努力地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