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人家如果說要挖了你的眼珠子去賣,你賣是不賣?」
「那可不行,要挖就挖爹的好了,反正長得都一樣!」男孩瞥向不遠處,笑著看著他娘身旁不遠處的爹爹。
聞言,一臉木然的娘愛循線望去,瞧見男孩同樣是藍眼珠的爹爹,她傻了。
第四章
為什麼會這樣?
同樣是異于常人,為何他們就能毫不避諱地游走于眾人之中,無拘無束地與其他人交談,且不受任何略微不同的眼光?
難道,天生她一只眼黑、一只眼綠,就活該被當成妖怪看待嗎?
從父子倆的外型,娘愛固然能分辨其為「非我族類」,可她的心情,卻還是像失了準心的秤子,一轉眼就跌到墜下的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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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桌上的菜都涼了。」
一回客棧,寒琰便瞧見娘愛一臉的陰霾,他喚了她好幾聲,仍不見她回應。
娘愛的視線始終定著在桌上的碗筷上,沒有焦距。
「唉!我就曉得,你一定是氣我丟下你一個自己找樂子去,是不是,愛愛?」
愛愛?
他居然又這麼喊她!娘愛顧不得心情淒慘,被動地抬眼望住他。
「瞧,我就知道這招有效。」拉回了娘愛的注意力,寒琰目的達成,拿齊了碗筷就準備夾菜慰勞自己。
看著寒琰,娘愛的表情,意外地似一攤死水。
「以後……你別再這麼喊我,行不行?」她冷冷說道。
寒琰盯住一下子變回原樣的她,問道︰
「怎麼了?」
「不干你的事,還有……‘請’你高抬貴手別再跟著我了,好嗎?」說罷,她頭一轉,起身就朝客棧外走去。
「這……」
瞪住娘愛的背影,寒琰暗叫了一個糟!他擱下銀兩,提腿就追了上去。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客棧外人群洶涌,為了不生麻煩,娘愛並未走快,但仍是不搭理一直和她並肩而行的寒琰。
又走了一小段路,寒琰終于喊住。
「難道,就為了這麼一點小挫折,你又要將自己封閉得不見天日了嗎?」在喧擾的市集里,他的聲音固然不大,卻正巧裝進娘愛的耳里。
「你說什麼?」她突地停住。
「我說,那對父子也足足在這里住了七八年,才讓眾人習慣了他們,人們總是恐懼于未知,難道你不該給他們點時間去適應嗎?」
「那個孩子……是你叫來的?」她的神情驟變,因為男孩方才的確是一聲聲大哥哥、大哥哥地喊的,而這大哥哥,肯定不會是別人。
「只會是我。」露了馬腳,寒琰一笑抵過。
「為什麼這麼做?」娘愛眉頭急攏。
寒琰半強迫地將她拉進一旁暗靜的巷子里。
「外頭太吵了……」
「為什麼這麼做?」她又問,表情更糟。
「咳!我……只是想讓你知道,長得和別人不一樣,並沒有什麼大不了,他們只是不習慣,依照個人的性格,生出各種不同的反應罷了,在這個節骨眼認真,只會讓自己愈難受,不是嗎?」
寒琰俊美的臉,頭回沒了笑容,他換上全然的認真,只為不讓娘愛以為他又再說笑。
听進寒琰的話,娘愛一時怔愣。
她原本以為他將會說一番可恨的話,來取笑她方才的反應,甚至會用一張可恨的嘴臉,來嘲弄她剛剛的窘態。
但,事實證明,她……居然猜錯了?
他不僅戲態全無,就連慣有的輕佻都清收得一干二淨!
難不成,他帶她來這里,就只是想讓她知道這些嗎?
不知不覺,娘愛的臉上出現了難得一見的……感動;那惹人憐的神情,雖然她自己沒有察覺,但一旁的寒琰卻已悉數入目。
看著娘愛眉心柔化,眸底泛光,柔荑緊握,他不只意外,更有那麼一點想抱她入懷的沖動!
因為他了解,在她冷漠的包覆下,那顆和所有人一樣熱騰騰的心,遠遠比任何東西都易碎。
而不斷以距離來強化自己的她,這些年,必然也過夠了一般人所無法想像的生活。
原本,他帶她來朝陽鎮的目的,只是單純想試試她除了冷漠之外的反應,而此刻見著她破冰後的美麗,他卻也禁不住替她……「高興」?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其實你長得很討人喜歡?」不自覺,他貼近她。
討人喜歡?
這句話除了「不正常」的他說過,還會有誰會對她說,她可是人們避之唯恐不及的妖怪啊!然而他卻……
一時失神,娘愛竟忘了閃躲寒琰突來的靠近,直到他修長的指節,輕拂上她的頰畔,他微揚的唇瓣,佔據了她的視線。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的眼楮其實很美?像蓊郁的森林……」他撩開她的發絲。
近在咫尺的熾熱鼻息,陡然喚醒娘愛的理智,下意識,她伸手撥去──
「噢!」
孰料她不經意的反射動作,居然在他流暢的頰線上,刮出一道突兀的血痕。
「我……」雖然那只是一道不痛不癢的傷口,但卻讓娘愛心頭怦然。
收回闖禍的手,她愣了許久,卻依然擠不出半句話來。
「沒關系,我知道你不是存心的,不過……」他抹去臉上的腥紅,眼透黠光地盯住已然沒了頭緒的娘愛,並舌忝著沾有血跡的食指。
迫不得已,娘愛只能僵著身子,像根木樁似地等待他的余音。
半晌,他笑了。
「……不過,一筆還一筆!」
說時遲那時快,他在娘愛還沒來得及反應的同時,伸出了仍留有些許濕潤的食指,就往她臉上一抹。
「你!」他居然?風一吹來,她覺得臉上一片濕涼。
「很公平。」見她眼若瓷盤,他笑得更沒天沒地。
天!她是哪一輩子積的倒楣運,竟然讓她這輩子生了顆綠眼珠,還得踫上他!
推了正笑得岔氣的寒琰一把,娘愛頭也不回地絕塵而去。
「有趣!」如果他再跟著她一些時日,拿不準還能將她變成一名火爆娘子呢!
想當然,寒琰又跟了上去。
然而正當兩人離去之際,一個隱藏在暗處多時的人影,這才現身。
繡芙蓉2003年8月23日整理制作
「怎麼?招親的結果如何?是不是等著發財了!」
袁充甫踏進落腳的客棧客房,里頭翹著二郎腿等人的漢子,便劈頭一問。
袁充身上酒氣沖天,他滿臉戾氣,衣擺子一甩,提起桌上的茶壺就猛灌,完全不搭埋眼前的人。
「嘖!這是吃了火藥了?還是吃了狼族姑娘的癟?」滿臉胡髭的鐘懷,毫不將伙伴的脾氣看在眼里。
在京里,與袁充較熟的人都清楚,衣冠楚楚的他,不但是個名副其實的花心佬,更是個人前一套人後又一套的笑面虎,而這種特質,又以在女人面前為最。
女人未得手,他可以是風度翩翩,待上了床榻,巫山雲雨之後,原本捧在手心各個像香餑餑的名媛淑女,在他眼底就也成了溝底的臭淤泥。
若不是和他在官職上有利益共存的關系,他鐘懷雖只是莽夫一個,也不會願意惹上這麼一號笑里藏刀的人物的!
「砰!」
壺里的隔夜茶見了底,袁充隨性摔碎。
「天殺的寒琰,居然敢走到哪里都和我作對!」一想起剛才在市集里,寒琰硬巴著原本應屬于他的獵物,狼族巫女,他就忍不住咆哮。
「寒琰?」鐘懷狐疑,他瞪住袁充,腦子里正轉著這個許久不曾出現過的名字。
「除了那兔崽子,還會有誰?」他又叫囂。
「你指得是……數年前辭官隱退的御前射手──寒琰?」因為印象深刻,所以事隔多年他依然記得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