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琉恨不是普通的毒,但老大可也不是普通的人,他是'無毒不能制,無毒不能解'的藥皇呀。"寒琰喃道。
他這番安慰的話一說完,所有的人都有默契地靜了下來,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等。
等聶驍治好 兒——或者是等 兒死亡的結果。
突然,房間從里頭被拉開了一道縫——
"老大!"肥鏢四驚喊。門縫間出現的,是聶驍那憔悴到不能再憔悴的臉龐,他面無表情。
"讓人帶水過來。"聶驍啞聲交代。
"水?"眾人先是一愣,而後寒琰立刻喚來了一名下人,他高興地吩咐︰"去帶點水和食物過來,門主渴了餓了!"
沒想到寒琰的話才說完,聶驍便馬上糾正︰
"不是喝的,是熱水,沐浴用的。"
三天來,他不停替 兒放血護住心脈,但是 兒卻始終沒有清醒過來的跡象。
現在他得試試另一種方法,就是沐浴解毒和藥草浴的浸洗。
"老天,你不先吃點東西,萬一人還沒救活,你卻先倒了怎麼辦?"寒琰擔心。
聶驍沒有回應,他只以充布著血絲的眼,望了屋外所有的人一會兒,就又合上了門。
"老大——"
"唉!這樣下去怎麼辦?萬一小泵娘不幸命短,那麼咱暗門不就玩完了?"肥鏢四搓搓凸額。"喂!老二,最起碼你也想想辦法,好歹你也當過代理門主!"
一旁,鬼眼三也有同感地覷向寒琰。
"我?"只有在窮山水盡的時候,肥鏢四才肯心甘情願喊他老二,但眼前這情況他卻是一點轍都沒有。"老大要不喊停,我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不過,這段時間寨里的事,我倒可以幫幫。"
這是他唯一能做的!
"去!明知道現在寨里沒什麼大事,你這小子才會這麼正經。"肥鏢四翻眼。
寒琰聳聳肩,不置可否道︰"那可不一定。"
孰料他一說完,梅林外立即跑進一名暗門子弟。
"二領主,三、四領主!"他慌慌張張,一臉怪異。
"什麼事?你不曉得蒼柏軒是不得隨便走動的?"寒琰道。
"屬下知道,但是這個……"他呈上一封請柬。
寒琰接過請柬一看,乍時他的俊臉冷了下來。"送東西的人呢?"
"狼族的人已經走了。"那群黑衣長發的怪婆子看了還真讓人毛骨悚然,他到現在疙瘩都還在!
"咯呵!狼族?"鬼眼三怪奇。
狼族,一支古老的群族,數百年前就已存在于銀狼山區深處,自給自足、神出鬼沒,又從不和外界打交道,就連後來縱橫于銀狼山的煞血暗門都極少和這群怪人照面。
而他們今天居然登堂入室來了!
"老二,里頭寫些什麼?"肥鏢四對那請柬極感興趣。"讓我看看!"
他搶過請柬一看,頓時,他的大嘴張得和碗一樣大。
"狼族女巫招親?"他嘴里發生一連串似笑非笑的怪聲,又說︰"還……還指定要暗門二領主寒琰你……你!哇——哈哈……"
憋得太久,把鏢四是再也控制不住地狂笑出來。
而鬼眼三拿過請柬看完後,表情也變得難以言喻。
"哈……狼族女巫配御前射手?絕配!絕配呀!老二,你打過的獵物哪個像這回這麼'野'的呀?"肥鏢四捧著肚子,只差沒滾到地上去。
待他笑夠了回神一看,寒琰早走得無影無蹤,只剩鬼眼三冷眼看著他。
"老二呢?"他問。
"走了。"他應該是追送這請柬的人去了,鬼眼三這麼想。
10
她死了嗎?
宛若沉進湖底似的寒冷與寂靜,密網一樣地包裹住了她的身軀,她的四肢像斷了線的紙鳶般,感受不到任何牽系;而她鉛鑄似的腦子,更像一攤淤沙泥濘,怎也無法運轉。
她死了嗎?初次回復意識的 兒,這麼想著。
掙扎了許久,她終于緩緩掀開了眼皮,乍然映入瞳仁的柔和燭光,讓她不由地顫了顫眼。
她困難地偏轉了下眼珠子,而臉側望進的影像卻令她呼吸乍停。
"……"是他?
是聶驍!為什麼他會在這兒?難道她沒死?不對,她明明毒性發作,還落了崖的…誰來告訴她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聶驍近在咫尺的溫熱氣息,徐徐噴拂在 兒的頰畔。他沉穩的呼吸像海潮般波波牽引著她的心跳;而深陷的眼窩又像旋渦似的強烈地拖曳著她的思緒,這一切竟是那麼地真實!
看著她和他糾纏在一起的發, 兒不禁激動。
因為不管她現在是生、是死,她怕是再也逃不出與他交纏的宿命了。
"呃……"
兒稍有異樣的吐納,擾醒了淺眠中的聶驍,他強撐起發脹的頭,迅速地凝望住已然合上眼的 兒。
" 兒?"他低啞喚道。"你醒了嗎?"
他像是習慣動作地以溫暖的大掌,輕捧住她略微冰涼的臉。修長的指頭留戀于她干裂的唇與陷下的頰側,像在汲取溫存,也像在深深懊悔。
" 兒……醒過來!你再不醒來,我就快要瘋了……"
第四個晚上了,無論他用了什麼方法、什麼藥草去醫治,她都像是個沉沉睡去的人,听不見他的呼喚,也看不見他為她而憔悴。
她是到死都恨著他的!聶驍不得不這麼想,然而到了這最絕望的關頭,他才發現自己不能沒有她。
她,就像一道乍現的清流,緩緩濯淨了他滿帶仇恨的靈魂,但卻在他幡然醒悟的時候,想悄悄帶著他狠下的錯誤,徹底消失在他眼前。
不準!他絕對不允許——
這……是什麼樣的感覺?他在後悔嗎?
閉著眼的 兒經由聶驍的指尖,隱約感受到一波情緒,它像一潭醞釀已久的深泓,蓄積在堤邊,有著隨時都會潰堤的可能。
那不是恨,而是氣惱。 兒清楚。
但他又為什麼氣惱呢?
"……原諒我,即使先前我恨著裴穎風,也不該拿你當犧牲品……你是無辜的,不該毀在我無理的怨恨下,醒來……我命令你醒過來,听見沒有?我的話你究竟听進去了沒有!"
聶驍重重地以額抵住 兒的額心,他抵得她發疼,卻依然沒發現她已醒來。
好痛苦!這……是他現在心里的感受嗎?
被緊緊抵觸著的 兒,感同身受,她的心因聶驍的強烈情緒而不安;耳里聆進他近似懺悔的告白,腦子更混沌成了一團。
他後悔捉了她?還是後悔恨著她大哥?數個疑問在她腦子內形成。
兒努力勘探著他的內心,那里有著愁雲慘霧、有著恐懼與不安,他……是在替她的現狀擔心物難過嗎?
他……在乎她嗎?
"……"
兒虛弱地睜開眼,她因深切地感受到聶驍,而不自覺讓眼眶中溜出一滴難過的淚。
一發覺到 兒頰畔的濕潤,聶驍猛然抬眼,他坎法置信地瞪住她半張著的無神黑眸。
" 兒?"
"……"一時之間,她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一串類似哽咽的喉音梗在喉頭上。
聶驍驚愕,他長出青髭的俊臉因狂喜而扭曲。" 兒,你……真醒了?告訴我,你真的醒了!"
他捧住她雙頰的大掌,倏地收緊, 兒反應性地眨了下眼皮。
"我……沒死……你……" 兒想說話。她想問他為何要救她,但嗓子就是不爭氣。
"噓——別說話……讓我看看你。"
下一刻,心情原本還像槁木死灰的聶驍,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胸臆間的那股激動,他情不自禁地吻上了 兒的唇瓣。
他急于品嘗她重生的真實,同時也完全地釋放著自己累積了數日的恐懼和不安。
兒被他吻得呼吸困難,她急促地喘息,聶驍這才放開了她,他深沉凝望住她弱憐的病容,不敢稍微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