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說了。"聶驍不忍,他蹙眉,但將死的姬艷蝶卻笑了。
她說︰"我知道……門主從來沒……沒愛過我,但我不後悔,因為我知道我……愛過你,而且能死在你懷里,這也就夠了……夠了。"說完,姬艷蝶心安地咽了氣。
可聶驍卻一臉怔然地呆望住她,他想著她的話。
她,愛他!而他,愛的又是誰呢?
後頭,一群人靠了過來。
"老大,人已經死了,難過也沒用。"寒琰招手要人來處理善後。
人死了,難過也沒用?人死了……
聶驍突然望向寒琰。為什麼……為什麼這句話會讓他听得心驚膽跳呢?他焦急想著。
忽地,一個影像自他的腦際閃過。
"她?"
一波狂亂的思緒,猛地淹沒了聶驍的冷靜,他竟沒由來地感到心慌!
倏地,在所有的人還模不清楚情況的同時,聶驍便已朝紫葳築狂奔而去——
???
她,不能留在這里,即使是死……也不能留在這里。
兒趁著小柿子離開,且外頭亂成一團的時候,逃出了紫葳築。
出了紫葳築,除去花房和蒼柏軒兩地,眼前所見的全是她所陌生的環境,她不知道該躲到哪兒,就只能朝著人少的地方走。
經過了數棟不曾見過的建築,直到一處不知名的岩洞出現,她停了下來。
洞穴外頭似乎有人看守,但方才小柿子所謂的警鐘一響,看守的人也就跑得無影無蹤,于是 兒順利地進入了洞內。
是這里了!洞里的黑暗,正朝著她招手。她要找一個在自己死之前讓聶驍找不著她的地方,而這隱蔽的岩穴,似乎就是最佳選擇。
兒推著輪椅,緩慢地往岩洞的深處移動——
在那漆黑卻又不至于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里,一股夾雜著燈油氣味的涼意,隱約流動著。
前頭,似乎不是無窮無盡的,一陣掠過她指尖的微風這麼告訴她。
然而 兒卻再也沒有多余的氣力去想,因為她體內的毒物正如炙熱的烈陽般,一點一滴地蒸干她僅存的意識。此刻她的手臂是抖顫,而先前還流淌著的冷汗一經風干,她的身體也開始變得枯萎、干涸。
她的生命即將走到了終點了, 兒曉得。
她在洞穴里停停走走了不知多久,而身下移動的實際距離她卻也無從肯定,或許只是一步之遙,又或者一直是原地不動,對她而言都似無所謂了。
直到眼前出現一片朦朧的光, 兒這才意識到自己真的走了好長一段路。
她出了洞口,強烈的山風撲面而來,一條傍著山壁開鑿的棧道就在她身前。這曲曲折折吞沒在銀狼山月復中的絕崖小徑,就是暗門人所謂的南魅門。
"我……出了銀狼山了……"
眺望著遠處蔥綠的山林, 兒虛弱地喃言。她的聲音尚且未進入自己的耳朵,便已被呼嘯的強風帶至不知處的遠方。
第二次了!
她的生死第二次取決于一片山崖,而這次竟已是有去無回……
兒苦笑,而一道血紅也沿著她牽開的唇線,奔涌了出來。
下一刻,她想都不想地就推著輪椅上了棧道。
"站住!"
她像平常一樣推動著兩邊的木輪,即使身下的木質便道只比輪椅多了一掌寬,而且還頻頻發出了危險的碎裂聲。
"裴 兒!你給我停住!"
一道有力的嗓音頓時在山谷間回蕩了開來,面色凝重的聶驍已然矗立在洞口處。
他盯望著 兒,一顆心是隨著她危險的處境,緊縮再緊縮。現在只要她再稍微挪動一下,年久失修的棧道便有可能帶著她一起消失在不見底的懸崖下。
"裴 兒!"他又低喝。
終于,已經陷入恍惚狀態的 兒就像皮膚被輕螫了似的,緩緩回過頭。
她從唇畔延伸至前襟上的血跡,令聶驍愕然。
"……還是……被你找到了。"
她的眼神焦距已無法集中,但听聲音,她知道是他。
"誰讓你離開紫葳築的,你想逃是不是?"若不是沿外有人瞧見她進去,現在他可能仍找不到她!
聶驍手里緊捏著一張紙,紙里寫著碧琉恨的字句因手汗的濕濡,而轉印到他的掌心。
他曉得 兒已知道自己被豢了毒的實情,而她想逃,一定也是為了不想連累裴穎風和重雲山莊!
兒望向那被強風刮得披頭散發的高大身影,她的唇牽出了一道毫無血色的弧度。
"我是想逃,可是卻逃不了……"他是她的劫數,是她命里注定逃不了的難關。
兒又緩緩別開頭,她的手再次推動了木椅,"啪"地,木材撕裂聲乍起。
聶驍狂嘯︰"你別動!我叫你別動!听見沒?"他迅速靠近她。
"你用不著過來了……" 兒又嘔了一口血,泛著毒色的毒液,染得她的唇殷紅駭人。"你別過來,我體內的毒已經潰散開來,你抓我回去,也……已經沒用了……"
她的身子搖欲墜,吐出來的血更染紅了山風。
"抓……"聶驍的心猛然收緊。
抓?她認為他要抓她?
是呀!他雖然已明白自己一直恨錯了人,可她卻不曉得!
"我沒有要抓你,你別動,跟我回去!"他的五官繃緊,腳下更小心翼翼地接近 兒,眼看只差兩三步就能抱住她。
突然, 兒身下的木塊成片下陷,她半掛在棧道上,像朵凋零的花即將離葉而去——
他……說不抓她?只是要她跟他回去?
是真的嗎?他已不打算利用她的身體傷害她大哥了?如果是,那麼……
兒靜靜地回過頭,當她清冷的眸再次凝住聶驍時,她身下的棧道,終于崩落了——???
"不可以——"
聶驍瘋了似的嘶喊,他的長臂幸運地撈住了 兒,死命地護住了她,隨即飛身回到洞口處。
不可以!他不準她就這麼逃離他的生命!
他緊緊擁著已經昏死的 兒,轉身就往沿里狂奔。
出了南魅門,等候在洞口處的眾人均被聶驍跡近崩潰的瘋狂表情給嚇住。
"老大,裴姑娘她?"寒琰問道,他已經知道了 兒的身份,而其他人也一樣。
聶驍就像看不見人群似的一徑朝蒼柏軒的方向奔去。
"這下玩完了!"
肥鏢四瞄到了 兒泛著青黑的臉,他無心吭道。
寒琰立即不留情地敲了他一個爆栗子。
"死小子,你做什麼?"居然敢動他的凸額!肥鏢四猙獰吼叫。
"做什麼?當然是在敲你的頭。"寒琰肅著臉,又道︰"如果她玩完了,那麼老大可能會瘋了的。"
他的話其來有自,先前他們不曉得 兒的身份也就罷,現在看見聶驍為她急、為她狂的樣子,再怎麼遲鈍的人也得看出,他準是愛上她了!
可那最最駑鈍的人卻不包括肥鏢四。
"老四,我看你是永遠不會懂了。"他訕道。
"小子,你說啥?"肥鏢四不服。
寒琰不理他,他望了鬼眼三一眼。"老三,咱們快跟上去吧!"
???
聶驍進了蒼柏軒後就沒再出來,而寒琰一伙人也在屋外等了三天三夜。
"老大在里頭待了那麼久,一粒米飯都沒下胃怎麼受得了。"肥鏢四擔心。
守在門邊的鬼眼三朝屋內探了下,里頭仍是闃靜依舊,連沉著的他都不禁懷疑,聶驍會不會因為以毒制毒而傷了自己。
"他沒救活裴姑娘是不會踏出這屋子一步的。"聶驍的個性,寒琰最清楚。
"可是那姑娘中的可不是一般的毒。"肥鏢四道。
不是他懷疑他老大的能力,而是碧琉恨乃天下至毒,豢毒的人一定是狠了心下毒,所以至今還沒听說有宿主和中毒者活著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