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聶驍卻選擇走西魍門,總不會只是單純想避開官兵的追擊吧?
瞬時,褚皋狡黠的單眼,寒光迸射。
"秦賓呢?為何要他處理的人都已經進了門,他卻連個鬼影都沒見到?"他不得不懷疑,他在數日前派出的人,可能早在埋伏行動中敗露了事跡。
"秦香主他……"
正當副手想據實上報的同時,堂外起了一陣小騷動。一會兒便見三個人出現在偏廳門口,其中一人還渾身癱乏地被支架了進來。
"秦……秦賓見過分……分堂主!"
身材精瘦的秦賓面色灰敗如土,他搖搖欲墜的身子一個踉蹌,兩旁扶撐住他的大漢也不免順勢被拉倒。
三個人全撲向台階下。
"你……是怎麼搞的?"台階頂,黑檀木椅上的褚皋見狀已心里有數,他精銳的單眼緊鎖著階下人異常的臉色。
"秦賓有負分堂主的期望,日前埋伏客棧的行動……已經失敗。"他一向忠于褚皋,于今任務失敗,他自然也痛心疾首,更何況這次還一並賠上了自己的身子。
"你不必說了,我已經知道了。"
"分堂主知道了?"秦賓吃力地抬起頭。
"聶驍已經回來了。"
"他?什麼時候……"
褚皋一抬手堵去秦賓的話。倏地,他緩和問道︰"他的事我自有其它方法處理,倒是你的傷?"
"我的傷……"一見褚皋擔心自己,秦賓便不自覺滿懷激動。"我的傷應該沒有大礙,一會兒讓人替我放了毒,再休息些時日就沒事了。"
"毒?你中了毒?"果不出他所料。
"屬下一時大意,沒想到聶驍竟然會在銀兩上下毒,所幸這毒尚且還要不了我的命。"他就是當天易容成客棧老掌櫃的人。比起他的傷,那幾個倒在客房外的弟兄,才真死得不明不白。
"原來如此。看來聶驍這人的城府還真不容小看。"褚皋哼道。他沉吟了半晌,接著又說︰"既然你受了傷,那還是養傷要緊,你先下去,你的職務我會找人先替著,一切等你傷勢痊愈了再說。"
他全然一副這體恤下屬的模樣。
"謝……謝分堂主。"褚皋的寬宏,讓秦賓不禁愧然。
"扶他下去吧!"
然而,就在秦賓感激涕零地退下後,褚皋卻喚來副手。
"爺,您有何指示?"
"被作了記號的棋子……還能下嗎?我想我不需要講明,你就該懂得怎麼做了吧?"
他陰狠一笑。
二十年前,他就是過于大意,才會讓聶驍的父親聶霸天,有機會搶了他即將到手的門主之位;如今舊事重演,他可不會再任由一點小瑕疵,壞了他推演已久的如意算盤。
???
"老四,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了。"
總堂議事廳內,"銀狼四梟"的對話已進入尾聲。
"沒問題,這事就包在咱身上。"肥鏢四拍了拍油厚的前胸向聶驍打包票。他一面收起東西,一面又喃喃道︰"嘖!用這東西的人腦子八成比咱肥鏢四還簡單,居然笨到留下把柄讓人逮。"
他懷里的毒鏢,是聶驍自客棧帶回的,由于式樣特殊,所以要查出來源並不困難。
肥鏢四自信滿滿地嗤笑著。而他的死對頭可也不放過捉弄他的機會,倏時,一道清冽的年輕嗓音伺機而出——
"喲!終于有人承認自己頭腦簡單,笨得像豬啦?我還以為他永遠不會有自知之明呢!"坐在一旁楠木輪椅上的寒琰,一雙貴氣的丹鳳眼直瞅住肥鏢四斜睨,他素來刻薄戲狎的言談,與他唇紅齒白面如冠玉的俊美相貌,絕然不搭。
"死小子!你說什麼?"肥鏢四氣得滿頭細辮直指雲霄,他放下原先蹺在椅上的粗腿,準備要同寒琰理論。
寒琰見狀,連忙擺起兩手。"別氣別氣,我只是說笑罷了,真氣壞了身子可劃不來的……老四!"他有意無意地提了下排行,意在氣炸那無時無刻不惦著想要將他自"老二"攆下的肥鏢四。
"你——看來咱不殺了你,今天這滿肚子的氣就甭想放了!"肥鏢四粗言喝道。下一刻,他厚壯的五短身軀果真自椅上彈起,並作勢沖向不遠處那始終嘻皮笑臉的寒琰。
"呀!真發狠了,老三快幫我擋擋。"寒琰的笑意是更明顯了,他一下子自輪椅上飛身而起,並以椅作盾耍得另一人團團轉。
這時,被當成圓心繞著的鬼眼三,雕像般的姿勢雖未受影響,但沉默寡言的他,卻舍得開口了。
"咯呵!殺人的場面我一向愛看,尤其是胖子殺痞子的戲碼更是精采。"敲梆了似的破脆嗓音,加上長臉上一道由鼻梁橫越的劍疤,鬼眼三的笑臉真令人無法恭維。
"嘿!老大回來了就是不一樣,連一向不舍得開口的老三都會說笑了。"寒琰笑道。
而斜倚在攤鋪虎皮雕龍躺椅上的聶驍,原只是靜默地望進眼前一年不見的情景,不作反應。但半晌,他卻不經意注意到寒琰手上正拖著的那張楠木輪椅。
"老二,那張輪椅哪來的?"他問。
聞言,原本還打鬧著的兩人便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但搶先回話的,卻是仍滿臉不悅的肥鏢四。
"那張輪椅是他拿來裝死的工具,什麼代理門主,說他成天瞎混裝死還差不多!"泄了他的底,看他拿什麼向老大交代!
但寒琰卻八風不動,他甚至理所當然說︰"是裝'病',不是裝'死'。我病,那些個香主、堂主的就不會整天拿些芝麻綠豆般雞毛蒜皮的小事來煩我;但是我沒死,所以門內一切重要的大事,卻還是得征得我同意才可以,如此一舉兩得、絕頂聰明的法子,也只有我這顆腦袋才想得出來,不像有些人呆得像什麼一樣……"
"寒琰你——"
"哦!我可沒指名道姓哪!"他大咧咧地亮出一口白牙,硬是氣得肥鏢四猛跺腳。
"琰,那張輪椅若沒用處,就借給我吧。"聶驍淡然接道。他收回了視線,並揮了揮身上的狐裘袍準備站起。
"咦?老大,你要這玩意兒做啥?難不成被這死小子感染……"
"說你呆還不承認。"寒琰又噓了肥鏢四一聲。"這張椅子當然是留給那姑娘用的。"
在西魍門接人時,他就發現聶驍懷中多了一個人,因為被披風遮蓋著,是以他並未看清她的容貌,但依她嬌小荏弱的身形體態看來,他肯定她是名女子,而且不是正病著,就是行動不能自如。
"姑娘?哪來的姑娘,咱怎沒瞧見?"肥鏢四露出饞相。
"被你瞧見還得了,老三你說是不?"
"咯呵!"鬼眼三領會地笑了一聲。
"去!狼狽為奸!你們不說,咱就不會自己找嗎?"肥鏢四忿忿地坐回位子上。
"啊!色膽包天,你就不怕老大會生氣?"寒琰偷覷了聶驍一眼,而他也正朝自己走來。
聶驍眼里雖有著不易見的情緒,但大體看來仍是一貫的冷肅,他打量完寒琰身前的輪椅,便徑自推著木椅準備離開。
"老大,那姑娘……"
"椅子我先借走,是時候再還你。"他並不打算讓其他人知道裴 兒的真實身份,包括他的拜把兄弟在內。雖然他們也痛恨極了裴穎風,但為了不徒增麻煩,他也只好將這報復的計劃當成私事解決。
聶驍魁偉的背影不一會兒便隱沒在議事廳的暗處,連問了話的寒琰都來不及反應。
"怪了,剛剛不還好好的嗎?怎一下子就換了個樣兒?"
肥鏢四搓著光亮的凸額,又嘖嘖數聲。"依咱看哪,一定是你這小子欠捶,所以連老大都給你釘子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