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那個……」小叔瞪瞪眼,有點氣急敗壞。「這不關我的事,都是那個死老太婆!」
已經正名很久的阿水婆一下子又變成了「死老太婆」,大概也月兌離不了關系。
「阿水婆怎麼了?」陳秋夏簡直像法官在問案。
小叔發急,有點焦頭爛額。
「還不都是因為那個死老太婆,說什麼你很久沒幫她看水果攤了,我倒楣剛好經過,被她抓住幫她看攤子。結果小莉——呃,你知道,那個‘白美人’的小莉剛好來買水果,死老太婆跟她說什麼,呃,那個婷宜的事,也不知道小莉發什麼瘋,抱著我就親。我趕緊推開她,把口紅擦掉,哪知道領子都給沾上了。偏偏婷宜剛好在那時候過來——啊!誰曉得會那麼湊巧!總之,就是那樣。我怎麼知道嘛!」說到最後,小叔煩躁得亂抓頭發。
「你是說婷宜撞見了?」不只是襯衫口紅印那麼簡單。
「誒。」小叔嘆口氣。「我哪知道會那麼巧!她轉身就跑,我追也追不上。」
「你哦!」她有沒有說過,小叔長得很「稱頭」——英俊好看,雖然不是很高大,但身材結實,一臉健康陽光,以前賣黃牛票時,就很受在附近酒家上班的小姐喜愛。
因為有她這個「拖油瓶」,小叔一直很規矩沒有太亂來;後來加上個謝婷宜,小叔更是跟這些「小姐」「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偶爾她們來店里吃面,頂多打打不傷大雅的屁。
「小莉喜歡惡作劇,你好好跟婷宜解釋不就沒事了。」謝婷宜多少會有危機感。她父母嫌小叔,但小叔並不是沒有女人要。
「她跑得那麼快,我怎麼追得上。」
「她能跑得多快?」她忍不住橫小叔一眼。
小叔低頭嘟著嘴,像做錯事的小孩,乖乖坐在那里挨罵,不時抬頭偷覷一眼,又趕緊垂下眼。
「把頭抬起來。」陳秋夏敲敲桌子。
小叔忐忑不安地抬起頭。
「小叔,你到底喜不喜歡婷宜?」陳秋夏表情、語氣和態度嚴肅起來。
小叔有點不自在。閃避說︰「小孩子問那麼多做什麼。」
「小叔,你也該有點擔當了。要不,就徹底跟婷宜斷了來往;要不,就給人家一個肯定。你這樣猶豫不決,不僅耽誤婷宜,也耽誤了自己。」
那時不時嘻笑慣的臉凝住,垂下頭。「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爸媽一直很反對。」
「不要管她爸媽。你自己呢?小叔,你到底喜不喜歡婷宜?」
小叔頭垂得更低,好似有點喪氣。「吶,阿夏,你想你小叔配得上人家嗎?」
問得多傷感泄氣。
雖然她想說「當然配得起」,她也很想說她的小叔是最好最棒的,但現實是很殘酷的。
這個社會慣以用來衡量一個人的那些比如學歷、身家背景和事業等等,小叔沒有一項合乎水準以上。
所以,「物以類聚」,小叔這樣條件的人,至多就只能在小莉等那些女孩中受到歡迎。而與他們「不同類」的謝婷宜父母,看小叔的目光就充滿質疑,自然的嫌棄。
但是——她還是要說但是,小叔幽默風趣,該努力的時候十分努力,又懂得調劑生活,親切又善解人意——她的小叔真的很好。雖然她也喜歡謝婷宜,可真要她老實說,除了學歷跟家世背景,謝婷宜哪里能配得上她小叔!
「配得上,當然配得上。」現實是很殘酷的,但陳秋夏還是很肯定地點頭又點頭。
小叔猛然抬頭,目光激動,嘴唇動了一下,又閉上,像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她現在在樓上。」可愛又可憐的小叔。他們這樣環境背景的人,面對美好的戀情、彷佛高不可攀的對象時,或許就難逃這樣自卑無力的心結吧。「小叔,你快上去安慰人家吧。」刻意頓一下。「不然,就狠心不要理她,剛好藉這個機會,跟她劃清界線。」
那張英俊陽光健康的臉上,不安、猶豫、遲疑、渴望、困惑與期待且忐忑不安的情緒交雜反覆混和著。幾番張口,又退縮閉上。終于,小叔猛然站起身。
「我上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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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就是在這個地方吧?
這個地點,這個角度,這個時間,她站在這里,電影院前的人龍長到溢出街道。人聲、車聲、音樂聲,電與光、光與熱,相互交織出混雜的繁華熱鬧節慶似的氣氛。
然後,她就是站在這里,這個位置。他走過來,走向她,走到她面前。他說……
「阿夏!」電影院前不遠,阿水婆坐在水果攤子後,招手叫她。幾個排隊買票的人,聞聲無聊地回頭看了一下。
「阿水婆。」陳秋夏回神走過去。
「你怎麼來了?」
「你不是跟我小叔說我好久沒幫你看攤子了。」
「那你今天是來幫我看攤子的?」阿水婆笑咪咪。
「才不是咧。我是來興師問罪的。」
「什麼師罪的?你在說什麼?」阿水婆沒有太多的文化,听不懂這種咬文嚼字的東西。
「我是來找你麻煩的。」陳秋夏干脆叉腰鼓起腮。
看看那架勢!阿水婆眯眼又笑起來,用牙簽又了一塊切好的水果遞給她。
「來,這梨子我今天剛進的,又甜又水,吃一塊試試,很好吃的。待會你帶兩粒回去,你小叔最喜歡吃這個了。」
陳秋夏不客氣地一口吃了梨子。「你給我這點甜頭是沒用的,阿水婆,這次你真的惹了很大麻煩,婷宜哭得好慘。」
每次要是惹小叔跳腳,阿水婆就來這手賄賂,每次小叔都好說話,甜頭吃在嘴里,吃著吃著就把生阿水婆的氣忘了。
「真的哭了?」阿水婆總算有點過意不去。
「哭了一個晚上。」倒楣的是她,足足听謝婷宜傷心哭訴了一晚。「你明知道她會多心,干麼要在小莉面前說那些?小莉就是壞心眼,喜歡搞破壞,听你說婷宜的事,她不破壞一下才奇怪。」
其實她跟那些在「白美人」上班的時髦小姐說不上熟,連說認識都算勉強,只除了兩三個,包括小莉,有時會到店里吃面,一回兩回的才熟一些。她們喜歡半刺半調侃地叫她「大學生」;看見謝婷宜時,則往往鼻子朝天哼一聲,故意找事跟小叔攪和。
「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會那樣嘛。」
「小莉還故意把口紅印到我小叔的襯衫。婷宜抓著那件襯衫哭了又哭,我耳朵都听她哭麻了。」
「哎呀,怎麼會這樣!」阿水婆懊惱一聲。
「阿水婆——哎喲,大學生,你也在啊。」不巧的,說鬼鬼到。踩著三寸高跟鞋的小莉,婀娜多姿地走到攤子前。「你們在聊什麼?聊得那麼起勁。」
「說你啊。說你干了什麼好事。」陳秋夏沒好氣。
「哎呀,我做了什麼?」小莉裝一臉無辜。
陳秋夏白她一眼。「真會裝!小莉,你不該到舞廳上班,應該去演戲。」
「你也覺得我有當明星的架勢呀,大學生。」小莉嬌笑著。「我就是喜歡你這一點,大學生,不會裝模作樣歧視人,自以為了不起,跟某個女人不太一樣。」轉向阿水婆。「阿水婆,那梨子看起來真漂亮,麻煩你幫我削兩個包起來。」頓一下,口氣一轉。「那個女人自以為念了點書,厚臉皮地纏著小陳,還以為她看上小陳是給小陳施了什麼恩,老是一副高高在上,看了就刺眼。」
「婷宜只是比較內向一點,並沒那個意思。」
小莉睨她一眼。「你還幫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