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真要煌管事點中了誰,公子就娶誰?」
瞧他認真苦惱的模樣,碧月不禁笑說︰「公子都不擔心了,你瞎操心什麼勁?」
四仔搔頭傻笑,又惹得碧月一陣好笑。
「粥好了!碧月姑娘。」廚子叫喝。
「我來幫妳拿,碧月姐。」四仔自告奮勇。
一路走到琉璃亭。可還未近亭邊,遠遠瞧見煌辰星,四仔暗叫聲糟,忙說︰「我差點忘了,劉大叔還等著我到柴房取些柴火呢!碧月姐,我就不陪妳過去了。」
「那你趕快去吧。」碧月取餅粥。
四仔一溜煙跑開。沒人知道他心虛,他偏心里有鬼,作賊似的鬼鬼祟祟。煌辰星無意中一瞥,只見一個鬼祟的身影一閃便過去,不由得蹙起眉。
「碧月,方才跟妳在一起的人是誰?」他問。
「是廚房打雜的一個小廝。」
「小廝?叫什麼名字?」
「四仔。」
四仔?煌辰星楞一下。
這名字他似乎听過……啊!
他猛然起身。
「怎麼了?」秦世玉與煌辰月不由一驚。碧月也嚇了一跳。
「沒什麼。」煌辰星若無其事,一語帶過去。
那小子居然混進來了!
他瞥瞥桌子上季伯初選出的人名冊,只見秦世玉拿起朱筆在上頭涂涂又勾了勾,說︰「這該當入選。」
煌辰星一看,那還得了!大聲道︰「秦世玉,你少胡來……」伸手便搶那名冊。
秦世玉動作更快,轉手交給一旁等候的家丁,吩咐道︰「喏,把這交給季總管公布。」
煌辰星張口要呼喝,被秦世玉給捂住嘴。不管煌辰星一臉氣急敗壞,笑嘻嘻說︰「終身大事,茲事體大,辰星,你可別亂來。」
一燈如豆。
胡姬兒在豆般亮的燈火下,努力的對付著手上的一抹白帕子。雙手手指上紅斑點點,全是針扎的痕跡。
「老虎兒!」木門吱呀推開,四仔探頭進來。
「四仔……啊!」胡姬兒一詫,針又札刺到手指上,在四仔面前不敢叫痛,裝作一副若無其事。「你怎麼回來了?」
「我不放心,回來瞧瞧。」
「小表頭,我還不放心你呢!你在煌府這幾天還好吧?」
「好得很。」四仔挺挺胸。瞥見桌上的帕于,奇問︰「這什麼?抹布嗎?」撿弄咸菜似伸出兩根手指攪了攪。
「什麼抹布!」啪一聲,胡姬兒打開他的手。「我在縫帕子。帕子!看清楚!」
明明就像條抹布。四仔揉手扁嘴,識趣的不找罵。
「妳沒事干麼弄這玩意兒?」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沒提那回被某丫鬟取笑的事兒。「餓不餓?我熱點東西給你吃。」
「不必了,我不餓。」憑他本事,煌府廚子被收服得服服貼貼的,哪餓得著他。「欸,老虎兒,妳入選了嗎?」
「叫姐姐!說過多少次了!」
「是是!胡姐。」好漢不跟女子爭。「究竟過關了沒有?」
「大概吧。」
「什麼叫『大概』?」
「就是不知道。告示還沒貼出來,明兒個才會曉得。」
「妳沒露餡兒吧?」
「你當我那麼不濟事!?」胡姬兒叉腰鼓腮幫。「我一字一句可是答得好好的,馮嬸婆給的八字也派上用場,要不是……」她忽然放下手,有些泄氣。
「怎麼了?」四仔緊張起來。
「總歸是運氣不好,竟叫我撞上了那家伙。」
「哪個家伙?」
「還有誰!還不就是煌府那個管事。」
「煌管事?」四仔苦垮著臉。「我跑回來就是想告訴妳這件事。胡姐,這個煌管事在煌府里份量似是不輕。我听伺候煌府公子的丫鬟說,煌公子對他是言听計從。他要扯我們的後腿,那怎麼辦?」
「再怎麼言听計從,總不會連娶親這回事都听他的吧?我們只要小心避開他,等到緊要關頭,見到煌公子,就不怕他搞鬼了。」
「那時妳就可以施展美人計迷惑煌公子……」
「呸呸!什麼美人計,這麼難听!你胡姐是天生麗質難自棄,自然被選在君王側!」
總得先過了頭關吧!四仔心里咕噥。
「欸,胡姐,妳說他們會出什麼難題?」
「這我哪曉得!」
「該不會考什麼琴棋書畫吧?」那簡直比考狀元還困難。
「應該不會吧。」胡姬兒面露難色,口氣不禁遲疑。
「要真如此,可就完了。」
「那也等發生了再說吧。」
丙真如此,就是她的「劫數」。
「我看啊,就是不考什麼詩書,光繡條帕子這一項,也完了。」四仔瞪眼,搖頭嘆氣起來。
就算退一步,退兩步……但這光景,前途遙迢呀!
唉唉!
能把條帕子縫成抹布,這教他如何樂天得起來?
季總管朱筆親批,加上秦世玉自作主張,初選一共選出了一百零八名的「秀女」。身家背景,包羅萬象。有大戶千金,有小家碧玉,有號稱「京華第一婢」的俏丫鬟,有樸實守規範的姑娘,還有就是胡姬兒這等什麼都算不上的。
按選定三關,采淘汰制。第一關未能順利通過,便喪失晉升的資格。
由于有一百零八位參與復選的「秀女」,煌府在大院架起棚子,應選的「秀女」在棚下各標其位,並將看熱鬧的百姓都摒除到府外,以維持場院的秩序。
棚院前方,架起一人半高的高台。煌辰星、煌辰月以及秦世玉及季伯便坐在台上,與棚下諸秀女隔了相當距離。每位在時限內完成試題的作答,則先由煌府丫鬟點收,再交由前方的執事轉呈到台上審查。通過的會由煌府丫鬟引帶到花廳奉茶休息;未通過的煌府則奉上一匹上等的軟紗布慰勞。
「為什麼我也必須坐在這里?」煌辰星蹙眉,稍有不滿。
這主意是秦世玉出的。說是終身大事,馬虎不得,全交由季伯篩選的話,等于由季伯按照自己的喜惡決定好對象,最後的挑選已無意義,所以力主煌辰月應該出面作主,選擇自己未來的如夫人。
選親是為辰月選對象,由他自己作主選擇,這點煌辰星倒也頗能理解。可這又干他秦世玉什麼事?且也非他選親,為何他也必須參上一份?
「你身為人家兄長,可有推月兌責任之理!」秦世玉振振有辭的。
托他司坊令的福,朱筆亂涂勾改,竟將胡姬兒涂改入選。他自有微詞,偏偏正主兒辰月微笑不置一詞,他這個兄長也不能怎麼樣。
「秦世玉,你不覺你管得太寬了?」台下密密麻麻,望過去,珠釵晃動,他也看不準那個胡姬兒究竟是在哪個角落。
「與民分勞,是身為父母官的責任,怎會管得太過了。你說是吧?季總管。」
「大人說得極是。」季伯點頭附和。
還是這位司坊大人明白他的苦心,預祝賀煌府「雙囍臨門」。听他那麼說,不管他再說什麼,季伯便一徑點頭附和。
「辰月,你以為呢?」煌辰星問。
煌辰月的視線恰巧正落在右下首最臨近看台位置的那名身著青衣粗布裙、抬手抹汗的少女身上。听見煌辰星的問話,連忙調回視線,一如平常溫和微笑說︰「我沒意見。」
自己的終身大事,怎沒意見?
煌辰星沒忽略他的目光,朝右下首望去一眼。
那名女子婉約清秀,一舉手一投足皆有股特別的寧致感,別有一種沉靜。她穿了一身青衣,身上散發山澗清氣,竟像朵青蓮似。
難怪辰月的注意力會被她吸引。怪的是,這樣的姑娘怎會來參選?煌辰星暗忖,招手喚來一名執事,低聲吩咐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