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們,讓我出去!我好冷!」
「真好玩!你們看她那樣子,是不是很有趣?」艾瑪玉一直拍手叫好玩。平庸的長相因為那甜甜的盈笑,倒添了幾分光彩。
「就是啊!語香,水再加大一點,會更有趣。」
王語香將水量開到最大。幾乎同時,林漾的慘叫聲變得更大。
何澄空不禁捂住耳朵。但艾瑪玉她們听起來似乎很悅目,咯咯笑個不停。
「我看這樣也不夠,需要一些更特別的。」最先吐口水在林漾臉上的那個女孩,梁蘭提議。何澄空認出來,她就是在火車上帶頭給她們下馬威的那女孩。
立刻有人會意。祈圓圓嘻笑說︰「嘻嘻,虧你想得到,小蘭。」
四個人把林漾拖出來,往洗手間拽去。林漾已經凍得嘴唇發白,嘴里只是喃喃著「放開我」,沒有辦法再掙扎。
她們一直將林漾拖到馬桶前,林漾才意識到她們想干什麼,驚嚇害怕,又哭又掙扎。
「不要!放開我!」扳住水箱,拼命往角落縮藏。
「給我過來!」梁蘭發狠揪住她頭發,一把將她拖過去,將林漾的臉往馬桶使勁地按下去。
林漾的臉浸在馬桶里,又被提起來。她嗆了幾下,立刻又被按進馬桶里。如此反覆了十多次,梁蘭總算才放開她。
「這樣子應該洗得很干淨了。」將林漾丟在廁所地上,這才拍拍手,優雅地理理自己凌亂掉的頭發。
「這種人就配用馬桶的水洗臉。」祈圓圓說。
四個人走出去,全然不理在地上啜泣的林漾。
「等等──」祈圓圓想到什麼,又折回去,喀喳一聲,將馬桶間上了鎖,把林漾鎖在里頭。
「這樣就行了。」她轉身對同伙笑一下。
「圓圓,你把門鎖了,這樣晚點我們不是還得回來放她出來?總不能一直將她關在這里吧。」王語香說。
「誰要幫她開門啊!她自己想出來,就用爬的爬出來。」
馬桶間隔牆並沒有連頂到天花板,的確可以從上頭爬出來。
「去!就你想得出這鬼點子!」艾瑪玉嗔她一聲。
幾個人嘻嘻笑笑,這才慢慢走遠。
何澄空在暗里又躲了一會,確定她們都走遠了,也沒去而復返,這才出來。小心翼翼地做賊一樣,賊頭賊腦地上下左右四處看一看,確定沒人了,才迅速閃進洗手間。
她不敢出聲,不想林漾知道她在這里。
林漾被關在中間部份的馬桶間里,正一邊哭,一邊拍著門不斷喊著「放我出去」。
何澄空躡手躡腳走過去,悄悄打開了鎖,然後飛快地又溜出去。林漾不知道是她,這樣即使林漾又被逮住,也無法供出她來。
走出洗手間,她又賊頭賊腦地四下小心察看一會,才快步往出口溜去。
她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道她剛剛這番「鬼頭鬼腦」的舉動,全被在二樓看台「高高在上」的江海深和宋晴看進眼里。
「這女孩真有趣。」宋晴覺得好笑,不禁笑出聲。
「哪里有趣了?」像只老鼠一樣賊兮兮的,有什麼有趣的?
「你看她像小老鼠一樣機警地轉來轉去,不是很有趣?好久沒遇見這麼有意思的人了。我覺得她挺好玩的。」
「我就看不出來。」
「你太冷淡了,這樣生活有什麼意思?我看你那個性該改一改才是。」
江海深冷眼一瞪,並不以為然。
「走吧。」宋晴笑笑擺擺手。
走到下面,林漾剛好蹣跚地走出來,踫見他們楞了一下。
宋晴挑個眉回頭,對江海深說︰「看來有婦人之仁的,好像不止我一個。」
他們沒看到艾瑪玉她們欺負林漾的情景,但看到了她們一伙人出去,對照林漾這副狼狽模樣,和方才何澄空小心翼翼的樣子,稍想一下,大概就明白是怎麼回事。
「你全身都濕了,會著涼的。」宋晴月兌上的薄外套披在林漾身上,態度溫和親切。
林漾楞楞看著他們,當然也看到他們衣領上別的徽章,簡直不相信。
宋晴溫和地對她微微一笑,拍拍她,安慰說︰「你還是趕快回去沖個熱水澡,著涼了就不好。」
林漾緊握著他披在她身上的外衣,怯怯地說︰「謝謝我請問,是你你們幫我的嗎?」
「那倒不是,這你可要感謝另一個人了。好了,你趕快走吧。」
不是他幫她的?但這里明明只有他們,不是他們幫她弄開的鎖,還會是誰?
林漾認定是宋晴,抬頭見宋晴溫和的目光正含笑望著她,不覺臉一紅,羞澀起來。
「這個我」她結巴的,想把外套還給宋晴。
「你穿著。暖和一些。」
「謝謝。我會洗干淨還嗯──還你的。」
「沒關系,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一定要還的!」林漾月兌口出來,顯得有一點急切似。她趕緊低頭,紅著臉,小聲問︰「請問,我要怎麼把衣服還你」
江海深在一旁,冷眼已經透出不耐煩,冷冷插嘴說︰「那就算施舍給你,不必再嗦了。走吧,宋晴。」
「海深,你這樣會嚇著人家的。」宋晴搖頭。安撫林漾說︰「我叫宋晴。你把衣服拿到學生會就可以,午休時間我通常會在那里。」
對林漾又笑一下,根本連她的名字都沒問,然後與江海深並肩走開。
宋晴原來是他林漾怔怔望著他的背影,竟呆起來。心里泛起某種異樣的感受,蒼白的臉添上兩朵紅暈。
自保守則第一條︰沉默安份,絕對不引人注意。
第二條︰閑事不管,不管閑事,管好自己的事就好。
太悶或太活潑都不可以。太悶了,怯生生驚怕怕的,反而更加突出跟別人不一樣,反而招來沒道理的嫌惡和麻煩,就像林漾那樣;太活潑了,就必須自動依附,成為姐妹會那幫人的附庸,要不然也會成為下一個林漾。
秉著這兩條守則,半個月里,何澄空過得相當太平。以平凡隱于平凡中。桐梧中有像這樣幾百幾十個平凡的何澄空,所以她日子相安無事,稱得上平靜無波。
但林漾就沒那麼幸運。兩個星期中,她至少又被堵過三次,晚上回到宿舍不是裙子破了一角,就是這里那里瘀青多了黑痕。宿舍其他全額生都很同情她,可誰也不敢公開聲援她,怕災難落到自己頭上。
何澄空做為她的室友,安慰的責任難逃。可她能說什麼?平時她至多客套地跟林漾說兩句話,一出了寢室的門,她根本就不敢跟林漾走到一塊。即使同情,為了自保,她根本不敢也不想與林漾太接近。
她實在沒有比其他的人清高多少,可能還要卑鄙虛假一些──那些人不跟林漾同寢室,所以不必說一些言不由衷或言不及義的安慰或同情的話。可她天天要跟林漾打照面,場面話總得說兩句,卻又說不進核心,顯得她更是虛假敷衍。
奇怪的是,這段期間,被欺負了,林漾並不像之前將自己鎖在浴室里,或躲在她房間里哭,只是默默地清潔好傷口,把自己整理干淨,然後就看她坐在自己床位上恍惚出神,手里緊抓捏著一件男生的薄外衣,不知在想些什麼。
何澄空試著喊她,她也沒听見,一逕對著那件衣服發怔,臉色微微發燙,時而還露出極其羞淡隱微的笑來,甚至將衣服摟攏在她胸前,紅著臉,臉頰輕偎著衣服,好像偎進一個能為她頂住風雨、保護她的寬大結實的胸膛里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