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樣了?我又不是你的所有財產。我有交朋友的自由。」口氣更冷淡。
李柔寬吸一口氣,冷靜下下來。「你——你……」她又結巴一會兒,說︰「告訴你,我也是有志氣的!」她特別加重「志氣」兩個字。「限你三天,你再不表示,我就不再追你了!」
他只是輕哼一聲。
「我是說真的!」她脹紅臉。「你——你再——我……我就追別人給你看!」
他抬起眼,斜睇她一眼。
「請便。」
「你——」她用力咬住嘴唇,不願相信。「你到底看我哪點不順眼?!為什麼不喜歡我?!」咬得更用力,紅唇滲出血,變得更紅更艷。「我一直那麼喜歡你,一直追你——」
「你自以為的愛不是愛!」余維濤驀然煩躁的站起來。「我有說過一句喜歡你嗎?我討厭像你這樣主動厚臉皮,不知矜持,不懂含蓄!我說的夠清楚了吧?」
真是那麼討厭嗎?如果是,他何必忍耐她那麼多年?可是,他合意含蓄沉靜的……算了!就這樣,事情還是早點解決比較好,省得麻煩。
「你——」李柔寬震退一步,臉色發白起來。
她的表情讓余維濤有些後悔。但現在不是後悔的時候,他撇開臉不去看她。
「我一直以為你不是那麼討厭我,也許還有點喜歡我,所以我……我……」
所以她一直鍥而不舍,卯足勁追在他後。但她說不出來了,因為她忍不住哽咽起來。
「原來你——」她想抹掉淚,抹不掉,噎住喉。「原來你……一直——不……不喜歡……我!」
余維濤站在那里,沒有半句安慰。
「原來你一直嫌……嫌我厚……厚臉皮……」
余維濤還是不說話。那就是默認。
李柔寬雙手並用,胡亂抹淚,抹了滿臉的淚痕。她抬起頭,痛下決意,大聲斬斷,說︰
「你放心!我不會再自討沒趣糾纏你了!」猛然轉身跑出去。
「小李!」在樓梯口附近徘徊的余維波只見一個黑影沖出來,猛然的沖下來,想也不想便追了出去。
李柔寬一個勁的往外沖,沒理他的呼叫。淚水糊了她的瞼,也糊了她的眼,她根本看不清楚,只是一個勁的往前猛沖猛跑。
「小李!」在她撞到任何障礙跌倒前,余維波先趕上抓住她。「小李!你怎麼了?我是阿波!」
其實不必問他也知道是怎麼了。最後那些爭執——她用盡力氣吼叫的,他在房外全听到了。
「你別哭,小李。阿濤那個混蛋,我會去說他的。你放心!我會幫你的,你別放棄。」他急急安慰她。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她抬起淚眼問他。他早就知道余維濤跟薛雅安來往約會,卻瞞著她。
余維波眼神閃過一抹歉疚,無法否認。他急忙說︰「還來得及的!小李。阿濤他其實並不討厭你,只要你肯,願意為他改變,他一定會喜歡你,明白你的優點!」
「不……」改變什麼呢?淚眼婆娑的李柔寬不斷搖頭。「我就是這樣,我這個人已經如此成型,我的人我的個性就是這樣。我無法為誰改變,那並不是我。喜歡我,就要接受這樣的我;完美、殘缺,都要接受。阿濤他根本不喜歡我,我怎麼變他也不會喜歡我!」
「可是,他並不討厭你!相信我,我認識他十幾年了!」
「可也不到喜歡我入骨吧!」李柔寬試著笑,笑不完全,表情變得有些歪扭難看。
「小李——」
「我要回去了。」她搖搖頭,阻止他再說什麼。「你放心,我不會怎麼樣的。」
「可是……」他不放心。
她還是搖頭,掙開他的手,頭也不回走離開。余維波一直望著她的背影,她一直沒回頭。
兩個星期後,李柔寬跟著李金發到巴西喝老陳的喜酒,余建明和余維波去送機,甚至連余維濤竟然也出現了。他的舉動讓余維波迷惑,不明白他在想什麼。他想他或許是過意不去。
一一告別後,李柔寬盯著余維濤,目光清澈,說︰
「你放心,從今以後我不會再煩你。我不會打電話,也不會寫信給你,絕不會再糾纏你。」
因為她已經決定不再喜歡他。
余維波在一旁也听見。他們只預定待兩個禮拜,怎麼她說得好象她不會再回來?
他趨前想問,她轉身避開,擁抱余建明。
「再見了,阿姨。我會想你的。我爸就拜托你照顧了。」
「傻孩子!你們馬上就回來不是?」余建明心想她小孩心性,沒有在意太多。
「小李!」余維波掙上前。
「再見了,阿波。」李柔寬輕輕擁抱他,親他的臉頰。「我也會想你的。記住,人家給你的情書要一封一封的看,不許丟到垃圾桶里!」
「知道了。你早點回來。你不回來,我就把信全丟到垃圾桶。」他威脅她。
她笑一下。李金發說︰「那我們走了。」
余建明點頭。
案女倆走進海關。
老陳會到里約來接他們,轉機的地點程序李金發都搞清楚了,所以沒什麼好擔心的。
然後,他們搭乘的班機起飛了。
一切都很順利。
兩個星期後,李金發從巴西飛了回來。
只有他一個人。李柔寬就那麼留了下來。
她留在巴西。當她的巴西桑巴舞女郎。
第六章
她說得到做得到——呃,當然,一開始要很努力、很掙扎,才不會沒出息的去想余維濤,想這些年與余家的點點滴滴。但八年下來,這麼漫長的一段時光,她果真沒有打過一通電話、寫過一封信給余維濤。
家書是三兩個月才寫一封,電話則是心血來潮才打一通。一開始她老媽非常震驚,屢次要飛到巴西帶她回籠,她好說歹說威脅加賴皮,她老媽終于才讓步,但每隔一星期就一通電話遙控。
散漫的李金發同李柔寬一種德性,把女兒留在巴西就像放牛吃草,全部隨她的興。當然,他也曾盡人父的義務勸她回家,但她不听,他也沒奈何。
余建明則想念女兒一般想她,不時則寄一些補給給她,衣服啦、書籍啦等等有的沒有的。李柔寬照單全收。她的優點就是臉皮厚。
余維濤自然沒有只字片語——除了一開始被余母強迫寫的小卡片。她把卡片丟了,決心下得很干淨,要把余維濤從她的生活里外全連根拔除。
至于余維波,寫了大大兩個字「痛心」。他一個月寫一封長信給她,不想太打擾她。她一直沒回音。第三年,很突兀的,他停止不再寫信給她,就此沒有消息。當然,她還是會從余建明和老李那里听到他們兄弟的消息的。但她努力不去听。在巴西她完全過她愉快的新生活。
「小李,」薇洛妮卡叫她,就站在門口對她招手。
薇洛妮卡是老陳娶的巴西老婆,才大她十歲,跟著老陳喊她小李。這些年她學會說一點破碎拼湊的中文,跟李柔寬交談都是中文葡文並用。
待了八年,李柔寬葡萄牙語已經說得不錯,就連西班牙語也混得可以通。當初她本來不打算再升學,她老媽知道了那還得了,千里外歇斯底里的威脅。她只好妥協,念個實用的英語課程,除了幫老陳照顧他的雜貨店,還兼職當導游,日子混得可以說不錯。
「什麼事?」她走過去,她剛化好妝換好衣裳正準備出門。
「你可不可以幫我看著小卡羅跟馬弟?」薇洛妮卡指著在搖籃睡覺的兩個小不點。「我要和妮蒂她們去喝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