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王印加不為所動,站了起來。「你最好還是自己回去一趟。就算是回去看看許伯和許嬸也好。」
「小器鬼,這點小忙也不幫,還講大道理!」許春美橫橫細細的眉,手一直,把帳單送過去。「哪,你自己喝的咖啡自己付錢。」
王印加皺眉,狠狠搶過帳單丟在桌上,把她那份的錢放在一旁,粗聲粗氣說︰
「你還是听我的話,別老是作那種春秋大夢!」
笨蛋許春美,就是學不乖。
許春美抬起臉,抬得高高的,斜視著王印加,挑釁說︰
「我看你才要擔心自己。你這副邋遢相,別說王子,連青菜蘿卜頭都看不上。」
「春美,」王印加突然俯身望向許春美,「看在勉強算是青梅竹馬的份上,我告訴你——第一,王子都是青蛙變的;第二,我不喜歡吃蘿卜。所以,你不必替我擔心。」
說完,她大聲笑起來,擺擺手走了出去。
「印加!」許春美恨恨一叫,兩頰氣得鼓鼓的。
***
被許春美這麼一耽擱,下了公車後,已經將近八點鐘。
從公車站還得走上十多分鐘才能回家——呃,到紀家。這里的住戶本來就不多,也沒有人在搭公車,只除了她這種小老百姓。這里住的泰半是有錢人,自己開車——不然,就是司機開車。
「真是的!」王印加提提背袋,對自己抱怨一聲。
天都暗了,她肚子又餓得要命,還得走上十多分鐘的路,要不抱怨實在很難。
後頭有燈光射過來。她回頭看了看,移到路旁讓出路來。
這條路一直進去直通到紀家。事實上,路的一半開始就是屬于紀家的土地。所以,進來的車子想也知道不是紀家老板夫婦,就是紀遠東或紀遠星兩兄弟之一。
王印加等著,讓車子過去。車燈打到她的臉,她有些不舒服的伸手擋住那光線。
車子緩緩滑過去,竟停了下來,在她身前。她覺得奇怪。駕駛座車窗打開,哦,是紀遠東。
「上來吧。」他手掌往內一擺,一種吩咐的手勢。
王印加遲疑一下——不,兩下。天真的會下紅雨,大少爺竟然頻頻對他們這些「長工」開尊口。這會兒,還順道慈悲心大發,要載她一程。
「怎麼了?」紀遠東轉頭問。
王印加吸口氣,彎身坐了進去。
「大概要下紅雨了。」長這麼大,她第一次坐這種昂貴的大轎車,諷刺了一句。
紀遠東瞥她一眼。「你總是用這種口氣態度說話的嗎?」
王印加一怔!想起自己的處境立場。對「有教養」的紀家「王子」來說,這句話算是很重的了,代表不滿了。
「不。」她吸口氣,坐直身子。「對不起,我太放肆了。我只是喃喃自語,沒有別的意思。」她爸爸佣雇在紀家,他們父女吃住都在紀家,他到是他們的衣食父母。
那一天她被罵得心情惡劣,脾氣壞說話沖還有理由可說;但今天,她沒有理由用這種態度對紀遠東。一來他沒得罪她;二來人家有錢是人家祖宗庇蔭、人家能干,她沒道理嫉妒;三來她跟他的關系沒有熟到可以用那種諷刺的語氣說話。
紀遠東點個頭,算是接受她的道歉。
王印加閉嘴不再說話。紀遠東也沒開口。
車子開得不快。但盡避如此,十多分鐘的路程大概一分鐘的車程就能到了。
二十秒過去。紀遠東看著前方,忽然說︰「你那個朋友,她叫什麼名字?」
王印加警覺地坐正,背靠著座背,挺得直直的。
「你想認識她?」她眼中充滿戒備。
「不。」
「那你問這個做什麼?」
紀遠東沒回答,反問︰「她為什麼想認識我?」
王印加對他的說話方式有些反感,諷刺說︰「因為你是白馬王子啊。」
「是嗎?王子不是不會愛灰姑娘嗎?」像要反擊她的諷刺,紀遠東淡淡吐了這一句,不關痛癢的口氣著實令人痛恨。
王印加眼珠窄起來。
原來那天那些話他都听到了!她十分不舒服,哼一聲,冷淡的說︰
「怡穎不是灰姑娘。雖然也許比不上你們紀家,但她父母在鬧區有兩家面包店,也算是從小養尊處優的小姐。」
「是嗎?」紀遠東仍是那種不關痛癢的口氣。「不像你這個廚師的女兒才算是真正的灰姑娘——」
王印加驀然脹熱臉,臉色大變。
「停車!」她大叫一聲。
已經快到大門口了。紀遠東沒听進去。
「我說停車!」她橫手過去抓方向盤,用力一轉。
「你干什麼?!」紀遠東低喝一聲,帶著怒氣,連忙急煞車。
車子打橫,發出吱吱刺耳的噪聲,往旁硬是滑了幾尺,好不容易才打住,差點就撞上了大門旁那厚厚的石牆。
幸好車速不快,沖擊力不算太大,兩人只是小小撞了一下。
「你不要命了嗎?!」紀遠東挾怨的低喝像是野獸的低鳴。
那種速度要不了人命的!王印加二話不說一舉跳下車,還重重的甩上車門。
紀遠東追上去。
「嘿!」他要她解釋為什麼。
王印加甩開他,眼里一簇火焰跳著,狠狠瞪著他。
「你們紀家就算家大業大,再富再貴,也是你家的事,我還沒放在眼里,不需要在這里委屈自己,听你的侮辱!」
「好大的口氣。」紀遠東冷笑起來。
「那又怎麼樣?」她就是這麼大口氣!「天下男人那麼多,我就不相信少了你們兄弟兩個,所有女人就會找不到人要!」
說她是「灰姑娘」,原可當玩笑。可是一來紀遠東的語氣不像在開玩笑;二來她老爸佣雇在紀家,她是佣人的女兒,和他的關系不平衡,心理建設發展得也不健全,這些話就變成侮辱了。
紀遠東靜看她一會,像在咀嚼她說的那些話,沉默得嚇人。王印加抬高下巴,和他正面對峙,沒有退縮的意思。
這樣僵持了一會,紀遠東忽然說︰「你那個朋友有句話其實說得很對。」
啊?!
王印加愣住,呆站在那里,腦筋一時轉不過來。
等她回過神,紀遠東已經走回車子,朋馳緩緩的從她身邊刷過去。
莫名其妙的紀遠東!莫名其妙的講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到底在說什麼?哪句話很對了?
哇啊——
她真想大叫,胸口郁悶難受得很,十指抓住鐵門用力晃了晃,整個身體趴靠在鐵牆上。
身後冷不防強照來刺眼的燈江及不耐煩的叭叭聲。
不用回頭她也知道,這一次是紀遠星回來了。
她默默走開到一旁,讓出路,往小門走去,看也不看車子里的紀遠星。
「喂!」紀遠星卻叫住她。「你要去哪里?快幫我開門!」
他連王印加的名字都記不牢。
王印加默默打開大門,仍一副懶得說話。
紀遠星的朋馳跑車「呼地」一下子刷進去,姿態有些傲慢,不滿王印加的怠慢。
王印加慢慢關上大門,心頭一口烏氣慢慢吐了出來。她看看四下無人,抬起腳狠狠踢了大門一腳。
想像那是紀遠東棺材般的臉,和紀遠星傲慢的豬肝頭,她又踢了一腳,心里頓時舒暢多了。
***
如她預期的,她老爸廚師老王果然一臉鐵青,在廚房等她,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爸。」王印加喊一聲。「有什麼吃的?我肚子好餓!」
老王不理不睬,圓睜著眼,粗聲說︰「都幾點了!現在才回來!你跑到哪野去了?我的話你也敢不听了?!」
「我哪兒也沒去。春美跑到學校找我,硬拉我去喝咖啡,才拖得這麼晚。」真是的,她肚子餓得呱呱叫,還得接受她老爸的「盤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