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就好。少康一直放心不下你,你要是稍微有點閃失,他比誰都緊張。"
楊舞尷尬地笑一下,說︰"不好意思,少康一直很關心我,我卻給你們帶來那麼多麻煩。"
"你如果真的那麼想,就不要再跟少康扯上關系。"
什麼意思?楊舞反射地抬頭看胡玉頻;胡玉頻抿著嘴,眼神咄咄逼人,也正逼向她。
"呃……"楊舞吶吶地說︰"我知道我……嗯,麻煩了少康很多事,但……呃,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別誤會,楊舞,我並不是嫉妒少康看重你、對你好。"胡玉頻婉轉解釋。"我跟少康一樣,都把你當妹妹看待。但是、為了少康,我不得不對你提出無理的要求。"
楊舞先是有些困惑,隨即心中一閃,急忙問︰"是不是他們要脅你們什麼?"
胡玉頻抿著嘴點了點頭。
"他們說,你對他們的研究極有幫助,打算將你強留在這里,如果我們干涉的話,他們就要不擇手段對付少康。"
啊!楊舞身體晃了晃,倒退一步。
"你知道少康的個性,他絕不會坐視不管的。"胡玉頻繼續說︰"如果你不出面,他一定會追究到底的,根本不會考慮到安全問題。所以,我拜托你!楊舞——"日氣越來越急切。"幫我說服少康回去!我知道這樣丟下你很自私,但——他們向我保證絕不會傷害你,只是需要你的幫助而已!真的!不然,我也不會——拜托你!楊舞。"
"他們果然用這種卑鄙的手段!少康沒事吧?"楊舞擔心的事果然發生。
胡玉頻搖頭。楊舞這才放心,剛要開口,便听見徐少康的叫喊。
"楊舞,"人未到聲音先到。
"楊舞!"胡玉頻緊張地喊楊舞一聲。楊舞尚未答應她的要求,沒有楊舞的口頭保證,她不放心。
"你放心。"楊舞承諾。
不一會兒,徐少康便急匆匆出現,還不及寒暄,一眼便注意到楊舞受傷的手臂,劈頭便問︰"你的手怎麼了?"轉身生氣地質問跟在他後頭的史文生︰"是怎麼回事?楊舞怎麼會受傷?"
"我沒事,這只是一點小鼻折,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楊舞連忙解釋,拉住徐少康。
"喔。"盡避如此,徐少康還是很不滿意,說︰"他們這些人沒對你怎麼樣吧?"回頭瞪了史文生一眼。
史文生模模鼻子,識趣說︰"你們慢慢聊,我先出去。"轉身退出去。
"沒有。"楊舞這才故意輕松反問︰"我這麼一個大人,他們能對我怎樣?"
"不管怎樣,這地方實在教人生氣,我又一直找不到克拉克博士。我看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好了。"
胡玉頻听了,著急地對楊舞使眼色。
楊舞說︰"少康,我正想跟你說,我覺得在這里對我很有幫助,想在這里多待一陣子,請你跟胡小姐先回台灣好嗎?然後拜托你到我家跑一趟,幫我整理一些衣物寄過來。"
"你在說什麼?你要留在這里?"徐少康皺眉。"這怎麼行!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我不會有事。"
胡玉頻幫腔說︰"楊舞都這麼說了,少康,你要尊重她的決定。畢竟,楊舞自己的感覺最重要,我們要以她的意見為重。"
"我知道!"徐少康煩躁地又皺眉,確認問︰"你真的想待在這里嗎?楊舞。不是因為在意我、怕麻煩我?"
"當然不是,相信我。別忘了我還要麻煩你寄衣物給我""楊舞朗朗笑起來。
徐少康擰眉看她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願答應說︰"好吧。"附加但書說︰"不過,如果有什麼事,你馬上通知我,我立刻就會趕過來。"
"嗯。"楊舞點頭。
就這樣,好說歹說,徐少康才總算勉強被說服,不甘不願地和胡玉頻離開"艾爾發"總部。
看著他們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楊舞頹然坐下來。塔娜不防閃身出現,她嚇一跳,驚愕地看著她。"
"你不必害怕,我只是過來察看你的情形。"塔娜走向她,抬抬她的手臂,確定沒什麼大礙,說︰"你真幸運,骨頭居然沒有斷。被希恩潘先生弄傷的是吧?"
楊舞不明白她的用意,沉默不作聲。
塔娜望了她幾眼,突然壓低聲音,說︰"你那樣做是對的,才不會連累你的朋友。希恩潘並不是一個會悲天憫人的人,為達目的他會不擇手段,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楊舞驚訝抬頭,沒料到塔娜會跟她說這些。
塔娜不等她開口,便又說︰"我只是受人之托,過來察看你的情形而已。"然後,像她出現一樣突然,匆匆便離開。
第十章
听見門開啟聲,神態疲弱、閉著眼的嚴奇立刻坐直,警醒地睜開雙眼,肌肉神經霎時緊繃,目不轉楮緊盯著出入口。
出現的是塔娜。嚴奇神經松弛下來,疲乏地頹靠著牆,英俊的臉經過這些時日非人的折磨,已不再如初時的生氣勃勃;不過,因為楊舞出現的原因,他的眼眸閃著流動的光采。
"妳見過她了嗎?銀舞還好吧?"嚴奇頻頻追問。
塔娜不忙回答,從她帶來的箱子里取出注射器,為嚴奇注射血清和多重疫苗。然後才說︰"前幾天見過,她看起來挺好的,你可以不必擔心。"
野澤打算對嚴奇注射疾病細菌,做活體實驗,她不忍嚴奇再受苦,偷偷替他施打疫苗。他不擔心自己的事,反倒一直掛念對他認生的楊舞。
"真的?"嚴奇忐忑不安的心情平息下來,喃喃說︰"宗將王爺果然還是對銀舞……"他霍然抬頭,注視塔娜說︰"謝謝妳,塔娜博士。"
塔娜表情動一下,隨即恢復科學家素有的冷靜平淡,說︰"你不必謝我。我只是做我該做的。"
"雖然妳這麼說,我還是很感謝。"
塔娜不作聲。她對科學的信仰盡避沒改變,但最近她不禁懷疑,他們制造了那麼多只能活在培養皿內不人不類的怪物,供他們做剩余價值的研究利用,甚至成功復制出六九,對人類也許富有助益,但對那些被操控的"生命"來說,對要承受種種痛苦的實驗體來說,這一切卻太殘忍,宛如人間地獄。
"塔娜博士,"嚴奇說︰"我想拜托妳一件事──我想再見銀舞一面。"
塔娜暗暗嘆氣。"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六九。"
"拜托妳,塔娜博士。"
"何必呢,六九。你還不明白嗎?都過了一千年了,你也許還是『你』,但她根本不是你記憶中那個『銀舞』。"塔娜硬著心腸說道。她想,希恩潘對六九冷漠惡意的攻擊,在某個方面提出了一個可思的問題。"六九"帶著原體的記憶,執著于原體的人生,接續原體"重新的"存在,而"他自己"──復制體本身的存在卻被抹滅;這樣的"他",是存在或不存在呢?當真只是希恩潘說的,淪為原體意識靈魂的宿主?
"她是的!"嚴奇反應強烈。"過了一千年也罷,轉生也罷,她身上的印記說明了一切。我求妳,塔娜博士,讓我再見她一面!"
"六九……"塔娜不知該如何開口。
"我是嚴奇!"嚴奇嚴正更表他的身分。他是嚴奇,上清國權傾朝野的衛士將、後繼位為共主的大將軍嚴奇!他不是六九,他是復活了的嚴奇!
塔娜點點頭,沒表示什麼。現在爭論意識型態的問題已沒什麼意義。原體的意識也罷,復制體本身的自我也罷,現在主宰他是什麼的,他也只能成為什麼,他也只能那樣活下去。就像她,也只能──和他一樣的──那樣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