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浪琴這才知道杰瑞米在做什麼。她從來沒問過,而他也沒有說。
鎊人點的飲料都送來了。田中浩介點的不知是什麼種類的啤酒,顏色淺金得有些怪異,像是鵝黃色。她好奇問︰
「你的是什麼?」
他再聳個肩,一副「你自己不會喝喝看」。
她也不客氣,好奇心趨使,當真端過來喝了一口。
「怎麼樣?」大金好奇問。
她皺皺鼻子,好奇怪的味道。大金接過去,也嘗了一口,表情比她還古怪。
「試試我的。」大金把他的啤酒遞給她。
她嘗一口。「紅獅?」
他們這樣口水沾來沾去,自己不覺得,別人卻難免難適應。琉璃子說︰「你們還真能分享。」
「啊!你要不要也試試?」大金連忙把啤酒遞給她。
琉璃子瞪瞪眼。喬說︰「我能嘗嘗看嗎?」
陳浪琴覺得有些意外,卻又不是那麼意外。再看其他那幾個同學,盤子里的東西也是分來分去的。就連卡文也摻了一份,他甚至和另一位同學共同點一份全餐。
杰瑞米卻愈來愈沒表情,毫無笑容的看著陳浪琴。他起身走到吧台,要了另外一瓶啤酒。
陳浪琴收斂住有點放肆的笑容。她沒回頭看,卻可以感覺他銳利鋒冷的目光穿過她的背,射入她心髒。
她又坐一會,起身到洗手間。鏡中的她像花一樣嬌艷,她對自己笑一笑,細細補好妝。她想再待一下就該離開,否則杰瑞米大概又要說她「壞」。
回到座位,才剛要坐下,她的頭發不知怎地被衣袖的裝飾扣子卷纏住,牽扯得有點痛。
「別動,我幫你解開——」大金站起來,好意要幫忙。
「我來就可以——」杰瑞米不知什麼時候大步過來,抓住大金的手,然後一把扯掉她衣袖上的扣子,解開她被糾纏的頭發,環過她的肩,順手撩齊她亂了的頭發。
那個動作,有種凌厲,好像要吃人似,不只是種公開表示,更像是一種示威,對其他男人宣示他對她的所有權似。
一時沒有人說話,大金甚至有些錯愕。
「謝謝。」陳浪琴轉身面對杰瑞米,淺笑一下。頭一次,感覺好像要臉紅。
「走吧。」杰瑞米還是沒笑容。
「我們先走了,拜。」她對眾人擺個手,刻意不去看卡文。
「慢走。」卡文臉上有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出了「瑪格麗特」,她微微松口氣。杰瑞米走得很快,人高腿長,在夜鏡中晃動成鏡頭。她快步趕上去,和他並肩走在一起;晚風吹來涼,她靠近他一些,他只是看她一眼,步伐更大了,負氣似。
從「瑪格麗特」走到停車的地方大概五分鐘那麼久,他一句話也不吭。陳浪琴聰明的不自找麻煩。雖然看不出他在生氣的表情,但依她很動物的本能,奧克蘭上空這當口,氣壓很低。
恐怕是會下雨。
上了車,杰瑞米還是一句話也不說。
「要回去了嗎?」可她實在沒辦法一直裝啞巴。
他像是沒听到,車子駛出停車場,拐上馬路,加快了速度。可以听見風在吹響。他放上一片CD,音樂聲砰砰,一個很干脆的男聲控訴什麼似的叫吼起來,旋律有些激蕩。
「這什麼歌?滿好听的。」她問。
他轉頭看她一眼,繃著臉說︰Iusedtoloveher,butIhavetokillher.
我曾經愛過她,但我必須殺了她。
這真的是歌名嗎?還是他在借題發揮?!
她笑起來,也不理他還在生氣或者一肚子烏煙瘴氣,睨著他說︰「那你是不是想殺了我?」
這女人!他就氣她這種不當一回事的大膽。惡聲說︰「是啊!沒錯,我是想殺了你!」
他驀然踩住煞車,將車子停在路邊,陳浪琴身子猛一沖撞,幾乎要彈了起來。
「吉米!」幸好系了安全帶,但她的手臂還是撞的發疼。「想殺我也不該是這種謀殺方式吧!」
杰瑞米不理會,也沒道歉,逼向她問︰「我問你,你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
「別裝傻!你跟那一堆男人眉來眼去,賣弄風情,打情罵俏的,四處勾引,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沒有!大家只是說笑聊天而已。我才沒想要勾引誰。」
「沒有?!你敢說你一點都沒那個意思?!」杰瑞米逼得緊緊地,狠狠瞪著她。
「我——」陳浪琴咬咬唇,在他的逼視下,有些理虧似。「也許,呃,我是有些不拘小節,但我又不是有意的,我可沒有那樣想過去勾引誰!」
「你如果沒那樣想,會那麼做?!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你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吉米,你這樣指責我是不公平的,也沒道理。就算我對男人賣弄風情,又怎麼會是‘水性楊花’?難道我不能展現我的性感魅力?」
「你——」杰瑞米簡直氣結。他平住氣,冷靜了說︰「我沒那麼說。不過,你到底是跟我一起去的,和我在一起,總得尊重我的存在吧!」
「你的意思是說,只要不是跟你在一起,那就可以了?」陳浪琴嘴角勾著笑,反問,眼神閃得有些惡作劇。
「你——」杰瑞米瞪瞪她。說︰「我的風度沒有那麼好!」意思是說「不可以」,即使他不在也不可以。
他這種姿態很明顯了。陳浪琴偏頭看著窗外,說︰「讓我想想再說吧。」
「你還要想什麼?」杰瑞米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將她扳向他。
她瞅著他,答非所問,說︰「我沒告訴你,自己跑去南島,你是不是很生氣?」
「當然。都快氣炸了。」他一副理所當然。
「為什麼?」
那還用問!「因為你這家伙就是令人很生氣!」
這個回答讓她笑起來,很風情地。
她伸手捧住他的臉,雙眸凝睇了片刻,終究還是放開手,給他一個若有似無的笑容。
她還要想一想。她覺得眼前仿佛有一個深坑在等著她跳,坑里頭密密麻麻全是麻煩,讓人神經耗弱又緊張。
她還要想一想,看是應該拐個彎,還是閉著眼往下跳。
☆☆☆
「所以你就把你先生丟在日本,一個人跑到這里來?」陳浪琴問美奈子。
凱茜請她再過去晚餐,她照例又帶一瓶酒。兩杯酒喝下去,美奈子情緒興奮起來,話也多了起來。
「沒辦法啊,我有我自己的生活,總不能一直以他為中心在轉。」美奈子聳個肩,很瀟灑,也像沒奈何。
「難道就無法協調折衷?」
「如果能,那我就不會一個人在這里了。他離不開他的工作,我老是在遷就。這樣的日子我過得也煩了,所以心一狠,就過來了。」
美奈子說得輕描淡寫的,但對于習于家庭秩序的日本人來說,尤其是家庭主婦,這相當不容易。
「你不擔心嗎?」陳浪琴又問。
「擔心什麼?」美奈子反問。
陳浪琴聳個肩。「擔心一般結了婚的女人會擔心的。你這樣把先生一個人丟下,自己跑到他鄉異國來,要是一般人,多少會東想西想的吧。」
「啊,那個啊!」美奈子會意,說︰「擔心當然是會,只是,就算擔心死了也沒有用。我倒是看得很開,這個婚姻如果靠不住,那也沒辦法。反正一切順其自然,想太多,擔心這擔心那的,只是自找麻煩。其實,愛情隨時會有,常常會來,不必要那麼恐慌。」
「我倒是贊成美奈子這種想法。」凱茜端了一盤自己烘焙的餅干出來,還泡了一壺水果茶。「不管結不結婚,戀不戀愛,要先有自己的生活,才談得上婚姻或愛情生活。你要是沒有了自己,就什麼都不必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