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這個女人真懶。」海琳娜不依。說︰「你坐著,我幫你化妝。你的化妝品呢?你總該有個粉餅口紅什麼的吧?」
陳浪琴比比抽屜。該有的她其實都有,很齊全,她就只是嫌麻煩而已。
「你啊,如果肯用心一點,依你的條件,保證你艷光照人,不會輸給那個琉璃子。」海琳娜邊動手邊說。
「我是很用心啊。不過,自然就是美,不是嗎?」
「誰說的!」海琳娜大大不以為然。「那是丑女人用來安慰自己的。美麗的女人一定要經過精心雕琢。我跟你說,丑女人多半都是懶女人。女人只要肯對自己下功夫,仔細妝扮,再普通的女人都會讓人驚艷三分。比如說那個琉璃子,你當真以為天生下來就那麼漂亮嗎?」
「你干嘛老是提那個琉璃子?」陳浪琴打岔說︰「你好像挺注意她的。」
「沒辦法——啊,別動!」海琳娜替她上眼影,她眼楮眨了一下。「我就是特別會注意到琉璃子,她長得相當冷艷,有股特殊的魅力——口紅用橙色的好嗎?不,還是用正紅色的好了。」
「隨便啦,反正無所謂。」
「你不能這麼馬虎。用心一點,這可是你自己的臉。」
「我知道,平常我也是很注意的。可是,海琳娜,我現在在生病耶!」
「就是生病了,才更不能馬虎或掉以輕心。我告訴你,女人的美要靠自己精心營造,一松懈,就什麼都完了。」
「是是。」陳浪琴乖乖地點頭。海琳娜說得也沒錯,拉丁女人就是抱持這種信念,難怪個個看起來都很順眼。
「好了。」海琳娜稍微拉開距離打量妝扮後的她,滿意地笑說︰「我就說嘛,你好好打扮起來一定不輸那個琉璃子。」
海琳娜的話有些夸張。她不覺得自己比得上琉璃子那款冷艷,雖然她一向認為自己是好看的。她覺得她的美不在具體的眼楮有多大、鼻子有多挺,而是一種抽象的風情。不過,海琳娜是對的,女人的美,也在精心的雕琢妝扮。
一路走到教室,好些人走過了又回頭看她們。海琳娜好得意,陳浪琴也不禁有股虛榮,盡避腳步還是十分虛浮,她硬是撐著,對這個笑、對那個拋媚眼。
看到她,卡文眼神閃了一下,未語先笑,玩笑地替她拉開椅子,一副很紳士。說︰
「听說你感冒了,好多了嗎?」
「好多了。謝謝你的關心。」
「干嘛?今天打扮得那麼惡心!」田中浩介就坐在她旁邊,故意斜眼睨著她,一副受不了的表情。「還化妝呢!」
「太漂亮了是不是,讓你驚為天人,坐立不安!」她順勢開個玩笑,回睨他一眼。
「拜托!」田中浩介瞪個眼。
全班哄然笑起來。
因為海琳娜那番話的關系,陳浪琴特別注意琉璃子。即使不笑,琉璃子的神韻就是有股特殊韻味道。她不由得想起喬。他告訴她的那些,不知道琉璃子是否也知曉。
「浪琴,虧你長得那麼多肉,這樣就重傷風,未免太不中用。」韓國幫的大金調侃她。
「你這樣說就不對,」她軟軟地頂回去。「我身上的肉全割下來烤了,也沒有你身上的脂肪多,而且又沒有你的肉厚。又不擋風,不感冒才奇怪。」
卡文忍俊不住,笑了出來。邊發講義邊說︰「好了,把發下去的文章看一遍,十分鐘內看完。」
一張A4大小的紙印得密密麻麻的。陳浪琴眨眼又眨眼,只見千百只螞蟻在上頭鑽來爬去;她定定神再看,還是千百只螞蟻在上頭鑽動,但覺頭昏腦沉,無法集中精神。
完了。感冒就應該好好休息的。她甩甩頭,覺得地球又在轉了。
「怎麼了?」卡文走到她身旁問。
她用手比比腦袋,手指畫著圓圈轉了轉,表示頭暈。
「很嚴重嗎?」
「還好。」
「那就好。」他拍拍她,往後頭走去。
陳浪琴呼口氣,強迫自己集中精神,才看完第一段,卻發現琉璃子在看她。那眼神帶有意味的,但她正在感冒,頭重腳輕又昏沉,不想去了解。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她盡快收拾東西,趕著離開。
「等等,浪琴——」卡文叫住她。「麻煩你幫我拿這個!東西太多了我忙不過來。」他的桌子一片凌亂,錄音帶、紙張、作業本、錄放音機等。他把錄放音機塞給她。
「我在生病耶!」她瞪大眼楮。
「你看起來精神好得很。」
那是她硬撐,她現在走路根本像在太空漫步。
她嘟著嘴,有些嬌嗔。卡文看著它,笑說︰「高興一點。你今天這樣很漂亮。」
「謝謝你的稱贊。你不說,我自己也知道。」她並沒有當真在生氣,只不過,也沒什麼精神就是。
「听說你們那天在街上游了通宵?」
「對啊。」她點個頭,不防打了個噴嚏,腳下一個虛浮,踏空了一步,險險栽了下去。
「小心!」卡文連忙拉住她。
「啊,謝謝。」她定定神。地球又在旋轉了。
「看起來好像真的很嚴重的樣子。」卡文流露出一點擔憂。
「還好啦!」他這樣,陳浪琴反倒不好裝得太嬌弱。「今天已經好很多了。前兩天我真的以為我完蛋了,躺在床上,頭暈眼花又燒到不知所雲的地步。」
「你應該多休息幾天的。」
「不行哪,學費很貴的。」
「少來,你沒那麼用功。」卡文睇她一眼,半帶笑,似乎在欣賞她這個玩笑。
陳浪琴笑了笑,腳步突地又顛了一下,反射地抓住卡文的手臂,半埋著頭,等驚魂定了,才抬頭說︰
「跟你說,我這回感冒證實了一個理論,地球的確是在自轉。」
她說得一本正經,卡文卻哈哈笑起來。
「你這個人,太沒有同情心了。」陳浪琴睨著他搖頭。
走到一樓,轉過走廊就通向辦公室。她把東西交給他。卡文說︰「我看你下午別上課了,好好睡個覺,好像越嚴重了。」
「不礙事的。」她逞強,才說完便又打了一個噴嚏。
「你最好乖乖听話。還有,你跟杰說了嗎?杰有沒有打電話給你?」
陳浪琴搖頭,眼淚鼻水開始滾。
「你跟杰到底怎麼了?」卡文問。「他好像在生氣什麼。我跟他說你生病了,他沒打電話給你?」
「沒什麼。」陳浪琴一語帶過。反問︰「你跟他住在一起嗎?什麼事都會像這樣彼此商量?」
「當然不會。」卡文好脾氣地回答,听出她語氣里些微的不以為然。「杰不喜歡什麼事都找人說,即使是對我也一樣。我們也沒住在一起,只是偶爾通個電話,回父母家時踫面聊聊而已。」
「這麼說,你是關心我了,我該不該謝謝你?」她抬眼一瞅,幾分嬌悻。
「我還以為你要說我多管閑事。」
「我哪那麼不識好歹。」
卡文回個「難說」的表情。「你還是打個電話給杰吧。他平常雖然冷靜有條理,但有時也會鬧別扭,倔得很,跟珍露就是那樣鬧翻的。」
「珍露?」
「杰之前的女朋友。他沒跟你說嗎?」卡文似乎有些意外。
「他沒必要跟我說呀。」陳浪琴倒坦然,沒什麼不是滋味。
卡文若有所思地看看她。說︰「打個電話給杰吧,浪琴。」
陳浪琴不置可否。杰瑞米現在正在氣頭上,她要是打電話給他,只是自找沒趣,還是等他氣消了再說。何況,她現在在生病——
「哈啾!炳啾!」她連續又打了兩個噴嚏,鼻水隨著噴嚏流下來。
她忙找面紙,卡文遞了手帕給她。
「謝謝。我洗干淨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