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來,自嘲地笑一下,一口喝干手中的酒。跟著又說︰「我父親是個崇尚自由的人,受不了祖父的專制,跑到了美國,在那里遇見我母親,並結婚。誰知在我七歲時,我父親竟然丟開美國的一切,帶我母親和我回東堂家,從此,開始了我的惡夢。我說過,東堂家的男孩從小就必須接受嚴格的劍術修練,當然我也不例外。在祖父親自嚴格的督導下。常常不得喘息,總是一身傷痕累累。對于這個,我還能忍受。我無法接受的是必須毫無道理的服從,以及那一大堆可笑的條規。當然,我更無法接受姑母的跋扈。我覺得在東堂家既不重視又不尊重個人意志的專制壓制下,我母親很可憐。我反抗又反抗,最後一走了之跑到紐約。我母親好說歹說一直勸我回來──」
他喝了口酒,沒再說下去。
「然後呢?」江曼光問。」
東堂光一聳個肩。「然後,就是你看到的。」
江曼光瞅著他,明亮的雙眼水盈盈,好像盛有表情。東堂光一瞅她一眼,小小一陣心悸,揮揮手說︰「啊,你別這樣看著我。其實也沒那麼糟糕啦!起碼我現在就很自由。你那樣的眼光,會讓我胡思亂想。」
「想什麼?」江曼光覺得很好笑。她並沒有特別的意思。
「很多。像是支持啊、安慰,鼓勵等等……。」他嘆口
氣。睨著她,放入下酒杯,走近她身前,拂開她額前垂落的一比發絲。低了嗓音,說︰「會讓我意亂情迷的。」
又是這般的真真假假。江曼光抿著笑不說話,並沒有放在心上。東堂光一俯看她一會,伸手撩觸她胸前的鑽石項墜,說︰「很漂亮的鑽石,跟你很配,選這副項煉的人很有眼光。
我很好奇,會是誰有這種眼光?該不會是你那個寶貝女兒的父親吧?看起來又不像。還是那個漂亮能干的助理芭芭拉,或是……。」
「別猜了,是楊耀。」江曼光干脆自己老實招認。
「那個優等生?」東堂光一眼神閃了一下,像是意外。他略略沉吟說︰「可在紐約時,我沒看你戴過這東西。」
「這是他很久以前送我的,我一直沒在意,本來都忘了是收在哪里的。」
「是嗎?你一直沒在意,此刻卻戴著,那麼就表示你現在很在意嘍?」東堂光一抓住她的語病,追問著。
江曼光瞅他一眼,避而不答。
「怎麼不說話?」東堂光一逼近一步,盯著她問︰「我記得那時你跟他的關系還很平常。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什麼事了?」
江曼光不答。反問︰「CoCo呢?」
「你不要避開我的問題,回答我。」
「你要我怎麼回答?根本就沒什麼。當初他送我這條項煉,也不是那個意思。」江曼光顯得很無奈。她就算真要回答也說不清。
看她好像很無奈的樣子,東堂光一拍拍她說︰「別這樣,高興一點。」他作弄地捏捏他的臉頰,極順口地說︰「唉,曼光,你考虎過我們的事沒有?我看干脆我們就在一起,都是自己人,你父親那企劃案也不必談得那麼辛苦。」「你少開玩笑了。」江曼光白他一眼。
「為什麼?你不喜歡我嗎?」
「喜歡啊,但是……。」她搖搖頭。
「但是,就卡著那個優等生。」東堂光一替她接口,挑釁的。
江曼光帶些意味地瞅他一眼。說︰「跟楊耀沒關系。」
「怎麼會跟他沒關系!」東堂光一大大不以為然。撩撩她胸前的鑽石項煉。「如果跟他沒關系,那麼,這個該怎麼解釋?」
江曼光無法自圓其說,嘆口氣,說︰「他一直對我很好、很關心我;每當我有什麼事,他總會默默出現在我身旁,好像我的守護天使一般。我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等等──」東堂光一皺眉打岔。「因為他一直對你很好、喜歡你,所以你覺得你就應該喜歡他、回報他?!這是什麼邏輯?
曼光,你要搞清楚,這可不是慈善事業,收了好處就要回報──」
不是的。她不認為愛情應該如此,因為對方喜歡自己,就應該喜歡方。但是,她自己也不清楚、不確定。她想確定。
「不是這樣的。」她搖頭說︰「我不會因為對方喜歡我,這麼簡單一個理由就去喜歡一個人。」
東堂光一皺皺眉,歪歪頭,盯著她看了好一會。
「這麼說,你真的喜歡他嘍?」
江曼光沉默了許久,才吁口氣說︰「老實說,我自己也不確定。我不知道那算不算。但見不到他,我竟有種強烈的想念。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那種心情我從沒有對任何人有過。」她抬起頭瞅著他,眼神黑白得好分明。「你問我喜不喜觀你,我的確是很喜歡你,和你在一起感覺也很好。可是,真要當情人,我沒信心。」
「為什麼?你嫌我沒節操?」
江曼光失笑起來。總算他自己還有一點自知之明。不過,她搖搖頭,說︰「那倒不是。而是,這種──」她指指自己的胸口。「心髒不會怦怦地跳──」「停,你這樣太傷害我的驕傲了。」東堂光一露出一臉受傷的表情,作戲的成份很濃。
「你看,你總是這樣,真真假假。」江曼光微微一笑。
「東堂,我相信你也許是真的喜歡我,但我要的很多,會纏死你的。以你的個性,你不會受得了的。」
「你不用這麼好心,說這些話來安慰我。」東堂光一撇撇嘴角,勾起迷人的微笑。他拉住她,將她拉到身前,輕輕親吻她的面頰,表情很親膩,甚至曖昧。
「這樣太難看了吧,光一。」一旁一聲冷言冷語,平板得沒有高低起伏的情楮,但很不客氣。
「是你?你不是走了嗎?干嘛還賴在這里。」應該已經離開的東堂晴海出其不防的又來討嫌,東堂光一不禁皺眉。
「秋人伯母托我帶些東西回去給家母和春華姑母,我在等她。」東堂晴海一貫僵尸臉。「我知道你很洋化,什麼都不忌諱,但你最好別忘了你在什麼地方,注意你的言行舉止,別把你在國外那一些不入流的習慣帶回來,很難看的。」說著,毫無表情地掃了江曼光一眼。
如果他的語氣有稍微一點輕蔑或不屑,可能比這樣沒表情、不痛不癢的態度還教人不那麼生氣。他那種不動聲色的教訓實在讓人光火,偏偏真要對他生起氣來卻又那麼形而下地落入下風,氣度態勢上就先輸了一半。
東堂光一反應很快,故意露出一副不跟他一般見識的態度,拉著江曼光說︰「我們走吧。免得我們這種不良的習氣將他污染了。」說著,還故意地對江曼光眨眨眼。
江曼光再鈍,也知道東堂光一是故意在諷刺東堂晴海。她忍住笑,悶不吭聲地由著東堂光一牽引,匆匆望了東堂晴海一眼。他目視前方,表情沒變,周身隱纏一股混亂怕氣流。
空氣是無形的,無色無味。但她仿佛在那股氣流中看到一些色彩。
那是不可能的。她想她是看花了眼。但東堂晴海深沉、睥睨、傲慢、冷漠、自負、無動于衷混合的氣質,可不否認的確相當突出,往往一眼就會注意到他的存在。尤其他接受嚴格的武道修習,一舉一動都十分有力量,充滿力的美。他跟東堂光一是截然不同的性格,但不知為什麼,她卻覺得東堂晴海更似那荒野中的狼,冷峻深沉、獨特的一匹狼。銳利、深沉、泛著寒湛光芒的一雙狼眼、光是面對,就教人不寒而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