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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離的夢噫 第24頁

作者︰林如是

「那你真的決定——」花佑芬搖搖頭,有一種不解。「那你對潘亞瑟呢?怎麼算?你跟徐楚——唉!我不懂!既然如此,既然你要委屈自己,為什麼不跟著潘亞瑟?你不是喜歡他嗎??」

徐愛潘木然潔淨的臉龐微微一動,低聲說︰「光只是喜歡,也許是不夠的。徐楚他……對我很好。他寵愛我,呵護我,而我並不排斥這種感覺。我想,我也許是愛他的。」她的身體不會說謊。她讓他那樣侵蝕她,體內深處的細胞核該有對等的情分存在。

「而且,他跟我在一起時,都是全心的對待——」

女人都喜歡男人專注的對待吧?那讓她覺得,他只有她,只愛她,他只屬于她一個人的。

「你不後悔?」花佑芬還要問。

「你可曾後悔?」徐愛潘反問。

花佑芬嘆口氣,不說話了。

情婦的愛情,只在當下這一刻。如果後悔,那也是明天的事了。

***

黃澄澄的細碎沙粒,被末日追趕般爭先恐後地滴漏到透明的底盤;漏空了,顛倒個方向,黃澄的沙粒又以同樣爭先恐後的方式滴漏重來。一整晚,就那樣坐在客廳中把玩著手中的沙漏,什麼事也不做,徐楚只是等待。

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牆上的時鐘指針指身了東方,他仍然維持先前的姿勢,望著手中潺潺滴漏的流沙,如在冥想。

「怎麼還不睡?在想什麼?」章容容柔白的手,由他身後摟住他脖子,很親愛地問道。

「沒什麼,只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他仍然把玩著沙漏,沒有回房的意思。

「睡不著嗎?我陪你。」

章容容從酒櫃一瓶白蘭地,走到他身旁,為他和自己各倒一小杯酒。

酒汁清澈透明,似那金黃明淨的商場。徐楚一飲而盡,皺皺眉。怎麼這酒液酸甜苦澀,像那愛情釀的酒?

「容容……」他手執著酒杯,目光停在那透明、晶燦的琉璃杯身,浮雕出徐愛潘那幀明淨的容顏。「如果,我有了喜歡的人——我是說,如果我愛上了別的女人——」

「誰?」章容容表情一震,一反往常那般的從容。

「你別緊張,我只是說‘如果’。」徐楚放下酒杯,視線跟著移落,掩飾什麼似的。

章容容埋頭倒了一大杯酒,喝了一大口,吞得太急,給嗆住。她咳嗽幾聲,輕輕抹干嘴角的殘汁。

「‘如果’是嗎……你愛上了別的女人,不再愛我了?!」

「你會怎麼樣?」徐楚接口,小心地試探,有些期待。「你願意和我離婚嗎?」

「離婚?」章容容揚起臉,錯愣住。明麗的臉孔慢慢變得怨懣,語氣冷颼,夾著威脅︰「如果你愛上了別的女人,要跟我離婚,離開我,我就去死。」

「容容!」徐楚駭一跳,表情變得極為復雜。

他怎麼也沒料到會是這種回答。他在外頭逢場作戲,從來沒想當真,即使有著女人,也跟感情沒有交涉,更不曾去思考過這個問題。卻沒想到他太太那麼冷靜、姿態高高在上的女人,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

「你是愛我的對吧?楚?」章容容明亮盈水的大眼直視著他,殷切地,爭于要一個保證。

徐楚頓一下,回答得有些遲疑。「那是當然的,還用問。」

他浮起笑,將她擁入懷里,輕輕親吻她的額頭。

章容容從他懷中抬起頭,表情很認真,說︰「我不是開玩笑的,楚。如果你要跟我離婚,離開我,我就會去死。」

徐楚屏住呼吸,凝視她片刻,重將她摟住,安撫說︰「你別想那麼多,我不會離開你的。」

沙漏滴滴地流,漫天黃沙如同大戈壁,來來往往的過客,無一幸免的全被卷進它無情的風暴里。而在那個圓三角錐封閉成的沙漏戈壁里,沒有綠洲。

發生在軌外的愛情,只能如此偷生,尋不出任何的出路。

***

螢幕上,一身肌膚光滑、柔軟富彈性的女人被紫緞布蒙住了眼,坐在鋪著雪白被單的大床上。鏡頭由她散發出麥金光澤的果背慢慢往上推移,跟著,她呼吸,堅而挺的胸脯微微起伏。窗邊站著一個男人,凝視著女人,苦悶而憂郁的眼神。

「我可以解開了嗎?」女人問,氣定神閑的,絲毫不因赤果著身而感到羞赧或不自在。

男人沒有回答,眼神依然苦悶憂郁。

女人伸手解除下紫緞布,睜開眼——完全、徹底的赤果了……

徐愛潘驀地閉上雙眼,畫面消失了,耳邊只剩下聲音在半空的電影院里回蕩。

餅往在她自己筆下呈現出的那些愛情故事,多在描繪一些呢喃夢囈與空中閣樓吧?她變得不敢確定。她第一次看這種情色電影,唯美與色態交纏,愛情與顯得都那般漂浮不定。故事中的人物,在追逐的同時也在追尋著愛,情與欲以致那樣難解難分。

她重新睜開眼,鏡頭已跳到巴黎冬天蕭瑟的景色。

戲院里空蕩蕩的,更顯得一股時空迷離的氣氛。她感覺自己仿佛被吸入畫面里,成為故事中的人,在追逐著什麼……

那晚以後,她稍稍明白男女之間純情以外是怎麼回事。那麼多年,她始終沒有真正接觸過,沒有觸探過愛與情的真正面貌,只是在門外窺探。

那之後,再看到情侶間親昵的姿態,或者電影中纏綿的鏡頭,她不再如以往的無心木然,會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襲上身,像,心里會有一股奇異的波蕩。

她稍稍了解是怎麼回事。她探觸到了愛情的赤果。

她甚至做了個婬猥的夢。夢里,她和一個陌生的男人果裎相擁,禁忌的、激情的,汗水與體熱淆混,氣味膠結,是她的渴盼。

沒錯,。她記得很清楚,夢中的她就如同此刻故事中的男女,追逐著,追尋著情愛。

一切都是下意識的,在電影中成形,在夢里顯露。

她慢慢了解「愛」是怎麼回事。愛情,不只是「愛」那樣一種單性、精神、物質,它充滿了欲、熱、聲音,以及氣味,甚至顏色。汗、熱、申吟,在一波一波愛的躁動中,所有的喘息、溫度、汗水都隨著熱蒸發成氣味的底色。由情生色,由色生欲,愛情原不過就是這麼回事。

情色的追逐,究其竟,原不過的還原。愛情啊原來是這麼回事。她慢慢了解了。

離終場還有一大段的時間,她走出電影院,沒有等故事結束。陽光明麗,又是一個晴朗的好天。

「阿潘!」

有人在呼喚她。她覺得奇怪,四下里張望。頂著陽光,看見停泊在路邊的黑色寶馬,駕駛座旁站著一個男人,她熟悉的輪廓,逆著光,似乎在對著她笑。

對她招了招手,一種親密呼喚的語言——來、來,過來我身邊。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她走過去,仰著臉,像期待主人寵愛的小狽那般,溫順又教人疼憐。

徐楚輕輕拍一下她微微酡紅的臉頰,笑得比白花的陽光還令人目眩。「佑芬告訴我的,她說你來看電影。你老是這樣亂跑,教我好找!怎麼樣?電影好看嗎?」

在等她的時候,他稍稍瀏覽了一下。視窗內的海報,是一部唯美風格的情色電影。女孩子看這種電影,多半扭捏的攜朋引伴,她倒獨自得理所當然。

「我沒有看完。」徐愛潘笑笑。人間的情愛,是不會有結局的,只是一場電影的上演。

她笑得生花,教徐楚要看怔,眨了眨眼。她的卷亂的頭發梳直打濕了,薄薄的順貼在腦後,穿著一襲蒼藍色細肩帶洋裝,外罩一件長袖的透明雪紡短衫,迥民于身著亞尼曼時那種中性神秘的巫子氣息,流露出一種女兒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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