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殷莫愁?抬起頭來!」辰平公主人未見,早先就對殷莫愁印象壞上一介,盛氣凌人。
殷莫愁慢慢抬起頭,雙眼渤儲著秋水的光波;稍稍帶蒼冷而不著一點脂粉煙塵的臉乾淨清澈的猶如透明,不沾煙火似,特別有一種空靈的氣韻,回異于那些濃妝艷抹花嬌月媚的妃檳。
「果然長得有幾分姿色,妖里妖氣,難怪能將皇上迷惑得神魂顛倒。」辰平公主看她一具玻璃人兒似的清澈。出于一種本能的嫉妒,原先對她的不滿更加上三分偏慢厭棄。
殷莫愁略垂著眼,靜靜不語。
她的詩人氣質清冷氣韻使她異于一般閨閣與性格物化俗麗的脂粉,而顯得特別不流于俗。這特別,吸引了龍天運;但這特別,卻也不見容于規範禮教內化的帳門深宮之中。她注定不能順應偶化刻板的環境;她的耽酣于意境的詩人瓖性更是逸出規鈍的「不成體統」。但深宮偏偏是注重禮教構統的牢籠。龍天運立場超越,傾心她的「不一樣」,但在規範森嚴的宮閣之中,卻不容許任何的不一樣。
所以。辰平公主對她的非難,多少還是因為這緣故。妃嬪主要為伺候皇上。盡避互相爭奇斗惑。卻還是必須受制約于體統規範,自有一套審核的標準存在,超出了這標準,便是異端,是不被容許的。
「我問你,皇上是不是給了你一塊玉佩?拿來我看!」辰平公主抬高了下巴,拿眼角揪睨殷莫愁。她不能忍受龍天運無視于她多次的求取,卻輕率地將玉佩給了在她眼中身份和歌姬相差無多,一般低下的殷莫愁。盡避殷莫愁是前翰林學士之女,出身書香世家。到底比不得她是大潢貴胃,堂堂一國的長公主。
就因為這樣。她對這件事一直耿耿于懷,對殷莫愁更是厭惡不滿,存著很深的成見和反感,而听任杜邑侯妃的拉攏,殷莫愁定不知是用了什麼手段蠱惑了龍天運,才使得他對她如此執著。
殷莫愁從懷袖中取出玉佩,遞給了侍女,侍女再交給辰平公主。
「果然皇上真把玉佩給了你!」辰平公主將玉佩握在手中,忍不住一陣妒惱。
「說!你到底是怎麼迷惑皇上的,煽動皇上竟把這玉佩給你!」
「我沒有!」殷莫愁矢口否認。「玉佩是皇上給我當作是相助他的謝禮。我原要歸還,但皇上不肯收回。」
「你胡說!玉佩是皇上隨身的信物,代表身份的象征,何其的重要,皇上怎麼可能隨便給人!如果不是你利用美色迷惑了皇上,趁機要求。皇上怎麼會把它給你!」
「我真的沒有!」殷莫愁平白受冤,不知該如何辯白,僅能搖頭否認。態度卻沒有惶恐的敬畏,反而顯得一些無所謂。
「你還敢抵賴!」辰平公主怒斥︰「來啊!傍我掌嘴!」兩旁侍女上前拽住殷莫愁。
陪侍殷莫愁的宮女翠屏搶跪到辰平公主身前,懇求說︰「公主,求您饒了莫愁小姐!」
辰平公主杏眼一瞪,神態驕慢說︰「翠屏,你也想挨打是嗎?」
「不!鮑主。求求您饒了莫愁小姐!皂上特別交代耍好好照顧小姐,如果……如果皇上知道了小姐她被公主處罰,那……那……」吞吞吐吐地說出憂怯。
「你是想拿皇上威脅我是嗎?」
「翠屏不敢!」
「量你也沒那個膽!」辰平公主哼了一聲。
小徑一頭,杜邑侯妃和杜鳳嬌伴著若干侍從緩緩走近,頭上金步搖迎光湯晃著耀眼的璀璨,花顏嬌艷,直比滿園的紫嫣紅。
「怎麼了?」杜邑侯妃眼帶琢磨地掃過殷莫愁。
她原以為殷莫愁會是什麼花容月貌、千嬌百媚風流婀娜、令人銷魂蝕骨的國色天香,卻和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樣。殷莫愁幾近于透明的清澈感,完全迥異宮里那些美艷濃濁的妃嬪,像滿園嬌麗的牡丹中遺世獨立的芙蓉。
她心一沉,對殷莫愁更覺威脅。龍天運對立後一事不置可否,且又言明了非要殷莫愁不可,她本還想也許龍天運可能只是被她的姿色所誘,一時迷心。此時見了殷莫愁,證實了她先前的擔憂,龍天運多半對她是動了真心。
尤其近來,一向英明的龍天運竟然像變了一個人,將國事拋到一邊,不事朝政,而且暴躁易怒,身旁的人動輒得咎,她便覺得不妙。果然,殷莫愁會是她將女兒推上後位的阻礙。
「姨母!」辰平公主憤恨未消,恨恨地向杜邑侯妃吐訴殷莫愁的罪狀。
杜鳳嬌心軟,有些可憐地看著殷莫愁。她個性溫婉,嬌美柔情,無辜而純潔,不像她母親那麼富有心機。對龍天運她也是一片里純的傾慕情懷,芳心暗許,並沒有深沉到去思及宮廷爭寵的計較。
「公主,我想莫愁小姐她並不是有意頂撞你,請你就原諒她吧!」她十分不忍,為殷莫愁求情。
「鳳嬌,這件事公主自會作主。你不必多言。」杜邑侯妃斥了她一句,語氣嚴厲,目光移向殷莫愁,態度倔傲說︰
「殷莫愁,雖然皇上對你罷愛,你到底沒有封號,連個小小的才人都不如,竟敢如此放肆,對公主無禮!」宮中規矩嚴明。宮人有貴有賤,殷莫愁沒有正式封號,地位和一名侍女差不多。雖然她不在乎權貴,認為萬物生而同等珍賈,比重和價值無異,但畢竟無法完全輕狂地脾腕權勢。她對辰平公主的態度略顯得無所謂,也並不是不以為然,只是看得淡。所以,她才會異于一般女子對一高在上的龍天運萬般抗拒。
「莫愁不敢,我想是公主對我有誤會。」她口氣平淡。
「你還敢出言頂撞!」辰平公主怒氣又起。
翠屏急得又迭聲請求︰「公主,請您息怒!原諒莫愁小姐!皇上他——」
「大膽!你別想拿皇上擋我!來啊……」
「等等!」杜邑侯妃阻止辰平公主的盛氣。翠屏提起龍天運提醒了她什麼,低附在辰平公主耳旁的暗授主意。
辰平公主邊听邊點頭,朝按住殷莫愁的侍女撇個頭,示意她們放開她。然後,吩咐宮女端來一盤彩珠,說︰
「殷莫愁,宮里有宮里的規矩,你既然入了宮,不管皇上對你多寵愛。該守的規矩你還是得听。你給我听好,我限你在申時之前。將同花色和同珠紋、同大小的彩珠串成鏈子,送到建草宮來給我。過了申時如果你還沒將彩珠串好送來的話,不許你吃飯,一直到你把珠子串好為止!」那盤彩珠起碼也有上千顆,有圓、有扁、有桶長、有梨狀,大小不等且形狀不一。每顆珠子且各有多色不同的珠紋,要將同花色同珠紋和同大小的珠子串成一鏈,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辰平公主此舉,擺明了只是想為難。
「公主,這怎麼可能!」翠屏叫了起來。
「住口!」辰平公主怒斥她一聲。「殷莫愁,你听清楚了沒有?」
「听清楚了。」殷莫愁輕輕點頭。
杜邑候妃扯扯嘴角,露了一個微笑。她希望殷莫愁跟龍天運告狀,辰平公主必更加不肯善罷干休。如此長此以往,必惹龍天運對她厭煩。
「听清楚便好。」辰平公主驕蠻地揚揚臉。
花間突然傳來龍天運的聲音,打斷她的話。
「皇姊,我不許你欺負莫愁。」表情語氣都很平淡,像在說一件平常的事,沒有特別的繳動或情緒起伏。卻反而令人覺有一種對殷莫愁視如己身的親近重視。
「皇上!」辰平公主扁扁嘴,她對龍天運一向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