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荒唐了!」她又舌忝了舌忝嘴唇上帶咸的傷口。
第八章
星期一早上,林如是站在浴室鏡子前,對著鏡子發呆了許久,不知該如何處理嘴唇上的那個傷口。被咬傷的地方又紫又腫,看起來非常明顯。昨天林立天發現時,就夸張地譏笑她一定是貪嘴偷吃不該吃的東西才會被神懲罰遭天譴。
就連林維心看到時,也露出驚訝的表情。
林維心倒沒有林如是想象的消沉。但也許她將所有的痛苦都埋在心中。林如是幾次想跟她暢言談談,但發生那件事後,她什麼心情都沒有了。
不過最該關心她的父母,卻都沒有發現她的異狀。就連林維茵也不感興趣地瞄她一眼而已,她也不擔心,反正她的再生能力很強,只不過比較麻煩而已。倒是現在臨要出門,面對著又紫又腫的傷口,她有點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了。
它真是突出又明顯,完全破壞了她臉部線條輪廓的美感。
她想戴個口罩算了,但那顯得欲蓋彌彰,更引得別人的好奇。思考再三,她終于還是放棄,決定以原來的面目拋頭露面。
「姊,你動作快一點好不好?我今天早上第一堂有課,必須早一點到學校。」
林立天在浴室門外催魂。
林如是再往鏡子看一眼,讓出浴室給林立天。
在往「北大」的途中,果然有幾個無聊的人盯著她的嘴看。她沖著那些人瞪了回去,一副不好惹的模樣。進了北大,她在電梯口的地方遇見宋志惠,宋志惠一眼就注意到她的忌諱,問說︰「你的嘴唇怎麼了?」
「被蚊子叮的,抓破了就變成這樣。」林如是流利的回答。
宋志惠不疑有他。進了教室,唐婉萍和孫婷婷不知正在爭執什麼,看見她們進來,叫住她們說︰「如是,志惠,你們來得正好。我……」她停住口,盯著林如是問︰「你的嘴怎麼了?」
「沒什麼,不小心咬到了。」林如是換了另一種不同的回答。
宋志惠也似乎沒注意到林如是話中的語病,她似乎有什麼心事,心不在焉的。
「嘿,你們看看這雜志上寫的!」唐婉萍手上拿著一本女性雜志。宋志惠將雜志接過去。
「愛情正是一種可逆反應。」標題上驚心動魄幾個粗體字,底下寫著︰「在化學實驗里,一種物質經過實驗變化後,仍可還原為原來物質的,我們稱之為‘可逆反應’。應用在愛情上,這種可逆反應是一種相對的情感,也就是兩相情悅;一方動之,一方響應之,你儂我儂,同和泥中,熱情烈如火。單相思完全是一種‘不可逆反應’,感情有去無回。新時代的女性不該再受制于傳統女性對感情被動的包袱影響,而應該將感情付諸行動,勇敢表現自己的熱情,讓對方知道。唯有了解、貫徹愛情的可逆反應,才能掌握好愛情的化學式,成功地修得戀愛的學分。」
「說得還真像那麼一回事,騙死人不要錢!」林如是湊和看了一眼,不以為然地說。
「我倒覺得這篇文章說得很有道理。」宋志惠說。
「就是有你們這種智商不高的人,這種無聊雜志才得以苟延殘喘,浪費紙漿。」孫婷婷回頭說︰「還是林如是稍微有一點見地。」
「孫婷婷,你一輩子沒談過戀愛的人別說話!」唐婉萍駁斥她。
「安靜,上課了!」班導師在前頭大聲喊。
重考生們全都安靜下來。過了幾分鐘,宋志惠又開口說︰「如是,我決定了。」
「決定什麼?」林如是的心思在月亮上漫游。
「我決定跟立天表白。」
林如是手臂一展,手上的筆掉落到地上。她撿起筆說︰「你真的下定決心了?」語氣顯得不像先前那麼鼓勵。
「嗯。」宋志惠很有決心地點頭。「你怎麼了?你像很沒精神的樣子。」
林如是嘆了一口氣,告訴她維心的事,但也不知道哪里突然長出的心眼,瞞住了應覺非對她求愛的事。
「真有這種事?你打算怎麼辦?」宋志惠听完後說。
「我也不知道,只能先勸她了。」
「你不打算告訴你爸媽嗎?」
「那怎麼行!我媽一定找到李克那里去,讓李克和維心都難做人。我爸一定會管維心更緊,甚至把她關著也說不定。」
「不會吧?」
「你不知道。」林如是搖搖頭。「我爸在大學教書,難免有一種知識分子的身段,覺得讀書人以外的都沒什麼出息,士大夫的觀念很重,更別提李克那種搞音樂在俱樂部里表演的伶官。我媽就更不用說,她才不管是誰喜歡誰,反正有人和她女兒糾纏不清就一定是居心不良、企圖誘拐。她的標準比我爸更嚴苛,家世、學歷、才華、‘錢途’一樣不能缺。你知道她天天忙的就是那些沒什麼意義、無聊的社交圈里的瑣碎,階級觀念比誰都重。」
「那怎麼辦?總不能讓你妹妹這樣沉迷下去!」
「也許她對李克只是一時迷戀,過一段時間就沒事了。」林如是抱著希望說。
「你一直在說‘李克’、‘李克’的,到底是在說誰呀?」宋志惠忍不住問。她原以為林如是記錯名字,但看樣子又不像。
「就是尼克啦,李克是他的本名。」
「他告訴你他的真名?」宋志惠有些驚訝。
她仔細端詳林如是。林如是奇怪地回看她。
「我想我有辦法了。」她說︰「尼克一定是對你有意,才會告訴你他的事,你可以跟他交往,讓你妹妹死心。」
「你出這什麼餿主意!」林如是不禁提高聲音,附近有人回過頭來抗議。
她壓低聲音說︰「我跟李克只是朋友,再說,這種事根本行不通。」
「你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這種事能用試的嗎?那你為什麼不去試試看別的男生,為什麼對立天這麼死心眼?」
「好吧,算我說錯。」宋志惠認錯。「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自然有辦法解的。」
「是啊,船到橋頭自然直。」林如是也附合地說。
一整天她們不再提起這件事。上課、下課,不斷有人問林如是的嘴到底是怎麼回事。
每個人來問,她就有不同的回答,最後宋志惠懷疑了,她問︰「你不是說被蚊子叮的、抓傷的嗎?怎麼又變成咬傷、撞到桌角、被蜜蜂螫的?」
「這樣比較不會那麼枯燥無聊啊!」林如是把垃圾隔著大西洋卷空丟入角落的垃圾桶,慢慢地收拾書包。
「你不像那麼有創意的人。」宋志惠等她收好東西,一起下樓,走出大門。
「你是要直接跟我回家,還是要先回去沖洗打扮?」林如是倚著車站牌。
「北大」和明星大學的學生都在這里起乘轉運,現在正是午後放學時間,放眼過去全是學生。
「我想還是先回去一趟。」
往宋志惠家方向的干線公共汽車來了,宋志惠跳上車後回頭朝車下的林如是喊︰
「我大概八點半左右會到!」
車子開走了。林如是朝左右看了看,四處全是人,她怕踫上應覺非,穿過馬路朝快餐店走去。一輛紅色跑車很囂張地刷過去,她心里一跳,跑車沒有停,懸空的心才落下來。
她走進快餐店,也沒點餐,直接就上二樓。繞了一圈看看沒什麼空位正想下樓時,看見她寶貝弟弟和一群同學合並坐了一張大桌子。林立天也看見她了。
「你還在這里混!」她走過去慶幸應覺非不在那些人當中。面對那些人態度自如,一點也不覺得生分。
「回去做什麼!反正家里也沒有人。」林立天難得在學校附近踫見林如是,拉她在身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