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水煝依約來到東宅院,二度探訪單無魂。
經水煝解釋瓷瓶內裝的藥,必須搗碎然後外敷才具有療效時,單無魂竟然就開始褪去外袍,打算換上新藥。
「你現在就要換?」水煝吃了一驚。雖然旁邊還有兩名僕役在場,但她還是被單無魂直接的動作嚇了一跳。
單無魂褪衣的動作一頓,先將瓷瓶遞給其中一名僕役,吩咐他搗碎,而另外一名僕役則動作迅速地準備新的布巾以便替換。
「妳不是說這藥的療效很好?」單無魂一邊解釋、一邊褪下衣服,絲毫不肯浪費半點時間。「雖然現在大雨停了,大伙兒都松了一口氣,但還是不能掉以輕心,有許多被大水沖得搖搖欲墜的地方還是得注意一下,我必須親自到城內巡視一次才能放心。」
水煝急忙垂下眼,雖然不敢多看他赤果的身軀,卻將單無魂說的每句話都听入耳中。原來……劍飛說的是真的,蘇狄城的百姓因為這場莫名大雨受了許多苦,如果她早點知道自己擁有這種能力的話……絕對不會這麼做的!
「單無魂,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水煝突然開口,雖然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幫上忙,但依舊努力地想彌補些什麼。
「妳想和我一起去?」單無魂的直覺反應是拒絕。「要巡視的地方太多,對一個大男人來說都很辛苦,更何況是妳。」
「你身上還有傷都能去,我當然也可以。」水煝以更堅定的語氣說道。「拜托,我不會打擾你,只是……我想親眼看看蘇狄城,這樣子也不行嗎?」
從離開淨縓族到蘇狄城,一直以來她都留在單府最舒適的宅院里,天真地等待著赫連靳宇來接她的日子,但後來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再加上昨天與任劍飛的一番談話,讓水煝驚覺到,她不想再過著這種只是徹底被人呵護、什麼事情都不明白,完全無法參與的日子了。
餅去在族人的重重保護之下,她或許無法踏出第一步,但此刻她就在蘇狄,在一個完全嶄新的地方,她希望能夠多看一點、多听一點,感受更多不同的事物。
「妳真的想看蘇狄城?」當僕役為他重新上好藥、包扎完畢之後,單無魂緩步走到水煝眼前,低頭細問,凝視她眼中的真正心意。
「嗯。從小到大,我都沒有到過其他的地方,既然此刻我在蘇狄,我真的想看看這里。」水煝小手緊握,深怕單無魂再次拒絕。「我保證不會吵你,絕對不會妨礙你的!真的!」
她認真保證的模樣讓單無魂輕笑出聲,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撩開她一根頑皮黏在臉頰上的發絲,目光溫柔地笑道︰「妳真想看蘇狄城?那麼我可不能拒絕,否則就太失禮了,不是嗎?」
「謝謝。」水煝只能被動地回望他含笑的眼瞳,只覺得一顆心又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鼓動了起來。
◇◇◇
片刻後,一行人從單府浩浩蕩蕩出發了。單文、單武如同往日般騎馬代步,而單無魂身上帶傷,在眾人的堅持下,只得和水煝同搭一輛馬車,車內尚有銀繡和任劍飛負責照顧。雖然他允諾了水煝同行,但他依舊不敢輕忽,畢竟赫連靳宇曾經暗示有人想對水煝不利,所以他另外調派了一些人手隨行,命令他們在離開單府後必須寸步不離地守著馬車。
打從一出發開始,水煝就開心得像個孩子,整張小臉幾乎是貼在馬車的木雕小窗上面,神情興奮地觀看所有的景物。
下了近半個月的大雨終于停歇,陽光也從厚重的雲層間透出,讓整個蘇狄城重新活絡了起來;街道上、房舍間,居民們辛勤地勞動著,清除污泥、整理環境,每個人都很忙碌,但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苦盡笆來、欣喜愉悅的表情。
一行人先在城內繞一圈,檢視是否有任何需要協助的地方,若是經過房屋受損較為嚴重的人家,單文、單武會主動地前往探視,除了問明白對方是否需要額外的幫助外,還會留下一些補助的銀兩。就這樣走走停停,光是詢問完幾條街的居民,便耗了大半天時間。
「大哥,城內居民多半沒有太大損失,剩下的巡視工作讓我和單文來就行了,你還有傷在身,不如先回單府休息吧!」單武策馬來到車蓬邊詢問。
「好,城內的巡視就交給你們了。」單無魂點點頭,轉頭對車夫吩咐道︰「回單府前先到運河口一趟,我想看看橋墩損壞的情況有多嚴重。」
「大哥,你傷還沒好,別勉強。」單文關心地開口。
「不礙事,我只是看看情況。」單無魂擺擺手表示無妨。
單文、單武兩兄弟知道勸不動他,只好先行離去,打算先將城內巡視的工作完成,再協助單無魂處理其他的事情。
「單無魂,你的傷……真的不要緊嗎?」馬車內,水煝關心地主動問道。沿途中,她看著單無魂無數次下馬車,親自關心蘇狄城內居民的狀況,全心全意處理事情的模樣,像是根本忘記自己身上有傷似的。
「沒關系,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單無魂表示無礙。「雖然天氣已經放晴,但大部分的路面還有積水未退,不太好走。過些日子等路面都干了,妳就可以下馬車到處走動走動了。」
「單爺,原來你堅持不讓水煝姑娘下車,是怕她摔著了,真是體貼!」銀繡忍不住取笑。
「多嘴。」單無魂瞪了銀繡一眼,不再說什麼。
銀繡格格輕笑,水煝則是不好意思地垂下頭,所幸從城內轉到運河口的路程不算遙遠,到了運河口的時候,單無魂直接下馬車檢視橋墩損壞情況,這才讓留在馬車里的水煝松了一口氣。
即便是透過馬車上的小木窗,水煝依然看得見堤岸下湍急的水流,雖然大雨已經停止,但連日來累積的水量依舊十分驚人,強大的水流像是海浪般翻騰,沖撞著堤岸那座搖搖欲墜的橋墩。
「銀繡,我想讓劍飛陪我下去走走。」水煝眼看水流如此湍急,但堤岸邊的單無魂似乎毫無所懼,站在最前面的位置與搶修橋梁的工人們談話。
「水煝小姐,這地上都是石子、泥巴,太危險了。」銀繡不贊成地搖頭。
「沒關系,有劍飛陪著我。」水煝目光轉向任劍飛,語氣充滿了請求。
「銀繡姊,妳放心,我絕對會小心保護她的。」任劍飛也開口保證。
「只能下去走走,別太靠近堤岸啊!」銀繡像個老媽子似的再次吩咐。
「放心。」任劍飛拍胸脯保證道,率先跳下了馬車,跟著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水煝牽出馬車。
兩人正想往單無魂的方向走去,卻看見幾名工人一邊和單無魂說話,指著橋墩的方向,跟著,幾個人就同時往水流湍急的河道走去。
「啊!那里水流那麼急,他們往那里去不是很危險嗎?」水煝眼看他們越走越近,心中不禁為他們的安全感到憂心。
「要檢視橋墩的損壞狀況,就得走到河道里去。」任劍飛解釋。
「但……水流這麼湍急,他身上的傷還沒好,若是一不小心,就會被水沖走的!」水煝露出焦急的神情。
「如果妳真的關心他,那就讓水流平靜下來。」任劍飛突然想起了赫連靳宇交代過的事情,他也希望了解水煝司水的能力到底有多強。「妳是淨縓族的人,既然可以召喚來雨,應該也能駕馭水,不是嗎?」
「駕馭水?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水煝一愣,像是听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