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小黑蛇往她身邊爬去……
一切快如雷電,三個小孩全嚇呆了,他們愣在原地全身僵麻,張大嘴巴卻發不出半點兒聲音。
淨菟暈厥了,她陷沉在一片黑暗中。
眼見小黑蛇已經爬到她的裙邊,它伸出小舌尖,似乎想咬她,把它的毒液送入她的血脈內——
倏地,一支小銀劍準確無誤的刺進小黑蛇的頭下三寸,立即斃命。
易容裝扮成元希的玉驚破由門口處快奔向內,他一把擁起倒在地上的淨菟,無暇他顧的橫抱她入懷,並施展令人炫目的點飛輕功往外奔去。
呆若木雞的三千小孩眨巴著眼,他們瞄一眼小黑蛇的尸體和堆疊成一塊兒的木屑片條。許久,他們驟然擁抱在一起,仿佛比賽誰的哭功較了得似的扯開嗓子大哭特哭。
原蜷縮著身趴俯著睡覺的小黑犬,一時也慌駭得汪汪叫。
小孩的哭聲和狗兒的叫聲震天價響,久久,久久……
第七章
清涼閣是白香的房居,此時燭光熒熒,映照出二室噯昧氛圍。
她輕吻著懷中的黃菊,多少柔情盡在無言中,
兩女只著一件小兜衣,房內四周的幾盆炭火和她們的熱烈,使得她們絲毫不覺冷寒。
霜雪溶了即是暖春將臨之際。
年已四十的黃菊此刻如貓似的慵懶和甜嬌,她用指甲刮呀刮的輕輕滑過白香的鎖骨,「幸好咱姐妹是有情人,否則不說妻妾間的爭斗,光是咱的寂寞深閨呵,就挺不好受。」
白香淡笑,她把錦被覆遮上兩人的身。
黃菊忽而一嘆,「那小後娘原本不是跌死就該是被毒蛇咬死,誰讓她命大。」
「你唷!」點點她的額,白香輕責,「誰讓你使人去放毒蛇!居然連木樓梯也偷鋸出個缺痕來。」
「瞧她礙眼嘍!其實要不是小醇那壞事丫環,哼呵,小後娘不知死過幾回。」
「怎說?」
「第一回我在飯菜里下毒,小醇居然不濟事到把銀盤翻倒,那些有毒的飯菜自然是派不上用場。第二回我則是鐵了心的守了大半夜,把一大包的毒粉灑入雞湯內,沒想到小後娘已經要就口喝了,那小醇居然揮手動臂的把湯碗弄翻。
「小醇的笨手笨腳,反而成為鹿淨菟的救星啊!」
去!
「第三回我更氣死了!那一次我只是想略施薄懲,遠遠的瞧了她便伸出我的右腿想絆倒她,好讓她跌個慘!可、可居然……」
「慢慢說,甭急,更甭氣啊。」
黃菊扭曲著紅唇,「走在她身後的小醇,居然因為發現前頭一只彩色大風蝶而快步跑向前……」
「你絆倒了小醇啊?」
「那肥腫的賤婢居然踩著我的繡花鞋!她那麼重,那一腳踩得我快站不住了!最氣人的是,她竟沒感覺她踩了人!」
「喔,可憐的菊妹。」
「香姐!你得替我出這一口冤氣啊,這一回我特地支開那簡直是克煞我來著的小醇,可沒想到竟來了個元希救美。」
「說到元希……」白香沉思了會兒,「他應該是我們的心月復才是!他貪財,又想為他的子孫鋪路,或許他有啥原因才救她的吧?」
「人心最不可信了,香姐,無論如何我們一定要把那自以為是菩薩心腸的小後娘給弄死,否則下人們全仰她鼻息,我們這主兒當得窩囊啊。」
「我想想……」她要權也要錢,但是致人于死嘛,這可得費一番思量,不能莽撞。
屋瓦之上,玉驚破輕悄無聲的放妥瓦片。果然如他所料,小黑蛇是黃菊的杰作,那可是劇毒的蛇類,只要被咬上一口,任何人都活不過一炷香的時間,
居然連木造的兩層樓梯,也讓她派人動了手腳。
可恨!他多想立刻殺死這毒婦!他性冷情寡,但不嗜血腥!然她傷到他的女人,絕不原諒,絕難寬貸。
他更不容許再有一回的危機逼迫淨菟的安全。
提身一縱飛,他迅速的來到朝露閣。
小醇正提著一籃的紅花,「元先生好。」
「摘這些花有何用?」。
「少夫人受傷了啊,在房里頭放滿鮮花會讓人心情好,香味又足。」等會兒她還要再去後花園多采幾籃子哩。
玉驚破笑言,「謝謝你了,你的確是好丫環。」亦是淨菟的救命恩人。
「沒、沒啦!」她不好意思了耶,「是少夫人不嫌棄的挑了我伺候,少夫人才好呢。」
的確!淨菟可是他情不自禁想要憐疼的愛侶良妻。他覺得與有榮焉,歡喜接受小醇的贊美。
「元先生你……」
「呃?」她怎地一副被鬼嚇到的神色?
「你的背脊不彎了耶!還有,你剛剛走路時沒有足步聲。」
糟!「可能你一邊哼歌一邊走路,所以便沒注意到我的足步聲吧?」
咦?她剛剛有哼歌嗎?她不記得了耶!一定是她的蠢呆又多了幾分,這可不妥,她已經夠笨了。
正絞盡腦汁如何扯謊的玉驚破猛地一怔,小醇居然尚未等待他解釋關于他的背脊為何不彎弓,便徑自把花籃里的花朵灑在朝露閣的台階,然後拖著肥笨的軀體走了。
他莞爾,小醇這婢女著實可愛,她絕想不到自己曾經無意中救主數次。
「元先生。」一位五十歲左右的大夫對他點一點頭。
「少夫人她、她蘇醒了?」盼她毫發無傷,盼她立即醒來。
但他又希望她好好的歇眠,而他能夠獨擁她的美好馨香。他想抱一抱她,強烈的想要著!
曾經,他在深夜陪著正在思念亡夫的她;曾經,他點了她的昏穴,好讓他能夠抱抱她的邪惡念頭。
這些她完全不知,她傷心的時候,他陪她煎熬。
但有何用?是他殘酷的設了這個局,是他令她夜夜反復輾轉啊。他利用她的天真,以及她對鏡花和水月兩姐妹的愛心,迫害她成了未亡人。
他思忖著白香一定會對這小主母下手,因為淨菟是他的妻,這名份將威脅她的存在。而他計算著屆時揪出白香的惡念奸行……
「少夫人受了幾針安眠下了,不過她可能是驚駭猶存,偶會夢囈和發抖。」
「是我……」她遭的苦劫是他一手造成的啊,「她的腿骨還算完好吧?」
「稍微傷了筋骨,不過幸未大礙。但少夫人恐怕需要好些日子裹藥布,暫時不可下榻。」
「有勞大夫了。請到帳房去支領診金。」
大夫稱謝,背扛著厚重的醫藥箱離開。
綁中伺候的幾個婢女被玉驚破遣退,他走至榻邊,靜靜凝望淨菟安眠時的恬柔溫順。
天光漸暗,尚未掌燈的房閣昏昏暗暗的微透出寧馨的氛圍。
她似乎做了個美夢,唇邊展露出微笑的梨渦。
「你釣夢中有我嗎?你總是因想我而微笑、而流淚。」
初以為她不識情,不懂情,未料及她竟可以為他留情,為他多情。
倘若連一縷魂魄她也能眷戀一世,那麼他的動心是理所當然。除非他早巳另有所愛,否則凡俗肉胎的他何以抗拒?
「嗯嗯……」輕蹙娥眉的她似乎改作了噩夢。
他俯身彎下,以手撫去她額上的冷汗。他感到她的顫抖,她正恐懼著……
他的心狠狠一抽,仿佛受了鞭刑。
「蛇!玉旋、水月、鏡、鏡……快,快快走……」
「淨菟!」他將她抱起,讓她依偎著他的胸膛——
這將專屬于她的溫暖!
玉驚破輕輕撫拍她的背脊,一聲聲低吟,「淨菟甭怕、甭慌,有我守著、護著!」
掌心下的背身非常縴瘦,玉府的錦衣玉食竟不能滋養她!
「是我不該,一時疏忽,不該離府忙事。」兩位嬸娘可是狼子野心啊,她們不會對不管事的老夫人如何,卻不可能放過無辜的小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