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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薩小後娘 第2頁

作者︰倌琯

所以她躲在角落,趁著店小二大哥不注意的時候,偷取盤子里的殘余食肴。

即使是一小團的粗面條都是彌足珍貴的呀。

倏地,一棒子打落她抱在懷里的粗面條和幾個破碎饅頭。

「乞婆!再不滾,小心我把你送到官衙去和老鼠睡

覺。」

淨菟忍住臂膀的疼痛,她跪爬著忙撿拾饅頭。當她窩在墳墓旁過夜的時候,老鼠總是吱吱叫的在四周跑來竄去,所以她不怕。

就算是官老爺要責打她,她也不怕。她一心一意只想著可憐的鏡花、水月。

店小二忽而發狂似的往她身上猛打,他一下用掃帚柄奮力擊打,一下又用拳頭捶打。

淨菟原就縴秀,哪能禁得起這般粗魯的凌虐!她倒臥在地,一聲又一聲的求饒。

兩個小小身影如旋風般的沖撞過來,店小二被咬住小腿,他火冒三丈的氣憤不已,「小乞女!討打啊!好!我連你們一起教訓。」

鏡花哭得淚漣漣,「你是壞人!你怎麼可以欺負我娘!」

一腳踹開咬住他小腿肉的水月,他又是踢又是打的仿佛是紅了眼的惡魔。

淨菟掙扎起身,當她看見鏡花和水月像是破碎布偶般的挨受毒打,她連忙用自己的身子護衛住她們。

店小二的拳頭,一下又一下的打在她的背上和頭上。

她痛呻,咬牙忍耐。

鏡花和水月嚎啕大哭。

「別哭。小母雞一定會保護小小雞的……」

「娘!哇……娘啊!」

兩個小女孩的哭泣聲,使得旁觀的閑雜人等也不禁為之鼻酸。

有人開口了,「阿宏!算了吧!她們母女和你尤冤又無仇的……」

「打也打夠了,出完氣就好了。」第二個人附和道。

狠狠詛咒幾句,店小二扭曲著五官,大罵,「再讓我看到你們三個乞婆女,我見一次打一次!」

幾個客人把他勸進去了。

一位婦人忙不迭的拿著一袋饅頭,匆匆忙忙的遞給淨菟,「趕緊走吧!阿宏的新婚妻子跟野男人跑了,所以,他這會兒才會不可理喻得像是每個人都欠了他似的。」

「謝謝。」緊緊抓著布袋,她爬起身,站起來對著婦人彎腰鞠躬。

目送三個母女歪歪倒倒,彼此攙扶行走的蹣跚背影,中年婦人搖頭嘆了嘆,但是她能做的也僅止于此;世態炎涼,各人只能筲顧各人的溫飽啊。

一間沒有門窗,沒有屋頂的破舊竹房里,幾聲啜泣嗚咽極其壓抑的忍在喉口。

淨菟勉強綻開一抹虛弱的笑,「這些小傷死不了人,你們乖,別哭。」

「娘!」鏡花和水月扁扁嘴巴,努力把眼淚逼回眼眶。

當她們一路乞討,因為口渴想討個水喝而走到西大街的時候,沒想到卻見到和她們相依為命的娘親,居然慘兮兮的被揍打在地上。

為了護衛她們,娘親全身上下瘀青泛紫,傷痕累累得像個破布偶。

不忍心兩個小女仔悲傷,淨菟把笑容揚開得好不燦爛,「以往我也時常被人踢踹呀,哪一個孤零零的乞女不是這麼過來的呢?況且這一回有你們陪伴我,還為了我掉眼淚,其實我好安慰也好開心。」

水月哇地一聲大哭特哭。鏡花連忙捏住她的鼻子,不允她哭得又是眼淚又是鼻涕的,好丑。

淨菟說︰「我餓了,那些饅頭呢?」事實上她今天沒有吃過任何一口食物。

鏡花拿出懷中的那袋饅頭,她分給愛哭的小水月後,塞給淨菟兩個饅頭。

「娘,你多吃一點兒。」

「嗯。」軟綿綿的白面饅頭即使冷了,都是可口的美好食物。

這六年的浪跡天涯,她所吃下的都是人們咬啃過,要不就是發霉的硬饅頭。

那位婦人好慈悲,如果能夠,她一定要報答這一袋饅頭的恩惠。

三個人好珍惜的細細咀嚼,連一小片皮渣渣也吃得津津有味。

小水月突地說話,「娘!我愛你。」

鏡花也趕緊表明心意,「我更愛娘!」

淨菟沉默了,她的眼睫一顫,豆大的淚珠子掉落在她手中的饅頭上。

她不哭的呀,她是堅強、樂觀的微笑淨菟。可是這淚水根本不受她控制。

「鏡花、水月,我也愛你們,好愛好愛。」沒有血緣關系的三個母女,卻是彼此最親、最重要的親人。

鏡花「搶」過她手中的饅頭,「這饅頭上有娘的眼淚,我要把它吃到肚子里,藏好。」

「笨。」抹抹淚,她哽咽著,「饅頭會消化,哪能擱上永遠?」

小水月伸出如柴的細膀子,她懷呼,「我也要把娘的眼淚吃下去。」

寒風侵骨,可是破屋子里卻是溫溫熱熱的洋溢著最動人的世間情。她們是卑微的流浪孤女,她們不曉得未來和希望在哪里,然而她們一定會勇敢的生活,會笑著和太陽公公打招呼,向月亮婆婆道晚安。

這幾天,帶傷在身的淨菟只能歇躺在草堆上,吃食都由兩個小女仔去乞討。

她好自責,覺得慚愧,不但沒能好好照顧她們,還拖累了她們。

所以她盡量忍著饑餓,當真挨受不住的時候就拼命的喝飲溪水。喝得月復脹不就不餓了嗎?

倘使餓到眼冒金星,她會閉上跟楮,拼命的告訴自己,睡著了就不覺得饑餓了。

她總是對著兩個小女仔說︰「在外頭挖到芋頭和菜根,所以吃飽了。」

一日過著一日,這一天冬陽露出笑臉,鏡花和水月高興的歡呼。至少這個時刻不用再被寒風吹得牙齒打顫。

餅了會,水月突然大叫大哭,「姐姐,娘她、她一動也不動。」哇、哇哇!

鏡花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她立刻蹲曲雙膝,用力搖晃洚菟。

她嚇壞了,因為無論她如何的使勁,娘親仍是昏迷未醒。

就連水月那可怕的大哭聲也吵不醒她,怎麼辦?

「娘!你醒醒!醒醒啊!不要丟下我們,我們當了好幾年的棄兒,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娘!」

水月趴在淨菟身上,一邊哭泣一邊含糊不清的說︰「娘!別、離……你是水月認來的娘……」

片刻後,鏡花跳了起來,「娘一定是生了重病!」

仰抬起小巴掌般的臉兒,水月嘴唇發抖,「娘會不會死掉掉?好多大人生了病就死掉掉了。」

握緊拳頭,她發誓,「我們一定要救娘!」

從這一日起,兩姐妹分工合作,一個去乞討,一個照料淨菟。鏡花甚至因為偷藥而遭受大夫的杖責。

淨菟依舊昏迷,她的面色蒼白得叫人憐惜。逐漸衰弱的生命氣息使得兩個姐妹以淚度日,惶恐到了極點。

一陣淅瀝嘩啦的大雨花打濕了三人,鏡花和水月把自個兒的破布衣裳月兌下,遮蓋在淨菟的身上。

雨停了,淨菟似乎仍然陷入無知無感的另一個世界。

水月沖跑出去,年幼的她一下跑、一下跌倒。

「救救我娘!救救我最愛的……」這附近都沒有住戶人家。一片荒草和一條小溪,像是被遺忘的人間角落。

鏡花一臉的淚雨交錯,她和水月一同瘋狂的哭喊,即使喊破喉嚨她們也要求救。

雜杳的馬蹄交錯聲呼嘯而過,未及半刻又重了回來。

黑亮高大的駿馬上,一名皺著眉頭的男人淡漠的開口,「你們的娘快死了?」

「俠士。」鏡花學習說書老者所曾提及的稱謂,急急的懇求著,「我娘生了重病,我們沒有銀子買藥,求你慈悲為……」為什麼呢?

男人的五官如刀似劍般的鑿出不近人情的線條,微濕的發絲狂狷的隨著寒風飛揚。

他的聲音毫無溫度,「我不是俠土。」至于慈悲為懷,應該和他搭不上吧,他自謔的勾了一笑。

水月跑在地上,她一下接著一下的磕頭,聲音破碎,「大俠救救我們的娘!她是世上最溫柔的娘!大俠,我們可以做牛做馬報答你的大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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