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哈哈……司副總,你不要這麼嚴肅嘛!」
「吳經理,我想知道這一次我們犁風堂之所以拿不到亞洲區代理權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偌大的辦公室里,清脆嬌柔的嗓音宛如黃鶯出谷般動听,軟噥輕細的聲線撐不起嚴肅的氣勢,有如洋女圭女圭般精致夢幻的迷魅外表更帶不出符合身分地位的威嚴。
司以若覺得好挫折。
真的!
為什麼這些人老是將她當成一顆軟柿子呢?
而且是很好「把」的那種軟柿子。
「司副總,你別皺眉嘛,一看見你皺眉頭,我整顆心都忍不住揪在一起了。」
你的心?
豬心嗎?
司以若眨著靈動的雙眸冷淡瞅他。業務部的吳經理即使已經腦滿腸肥、頂上微禿,卻仍然認為自己有足夠的魅力迷倒她這個上司嗎?
男人,有時候天真得讓你懷疑他們是不是沒進化?
按捺脾氣地吸口氣,她提醒自己拿出成熟美麗的女性該有的嫻雅淡定。「吳經理,我一直很尊重你的工作能力。」
他顯然將這句話自動轉換成「我覺得你真不錯,你要不要坐到我身邊?」的意思。只見吳經理立刻解開西裝外套的衣扣,一坐在最貼近她的沙發上。
司以若顰了顰柳眉,「但是這一次業務部提出來的績效成果實在令人失望。」
「嗯哼。」
她的眉頭蹙得更深了。他嗯哼什麼,以為她在唱歌嗎?再吸了口氣,別忘了,優雅、成熟。「我不知道這段時間你到底做了什麼——」
「司副總,你知道你的聲音有多好听嗎?是男人最喜歡的溫柔語調喔!」
她受夠了!
只見司以若霍地站起身,蔥白的雙手交握在縴細的腰月復間,嬌冷著俏臉居高臨下地凝睇他。「吳先生,你被開除了。」
「什麼」
「Youarefired!」
挺直著腰桿將不敢置信的吳經理「瞪」出辦公室,司以若這才頹然坐倒在剛剛的位子上。真累……
突然,辦公室右側的昂貴木板牆輕輕發出「喀喳」一聲之後迅速往旁邊移動,露出另一個寬敞空間。
沙發上的司以若並沒有抬頭看,只是懊惱地低吟一聲。
「你自己說,這是你今年開除的第幾個干部了?」
「女乃女乃……」
「在公司叫我董事長!」
「董事長。」
司以若喟了口氣遣走周身的疲憊,伸手撥了撥粉頰邊的凌亂長發,繼而抬頭隔著距離凝視犁風堂的最高領導人。
邵儂,她的女乃女乃,一個年近八十、長期以輪椅代步卻依舊體力充沛的女強人。司以若一直認為,邵儂這個名字大概是女乃女乃全身上下最「羅曼蒂克」的部分,剩下的就是軍人般鐵的紀律與銅像般的不苟言笑。
「承認你做不來管理階層的職務!」
「我承認。」
「按照先前的約定,你得辭去副總經理的職位,重新學習企業管理。」
早已習慣女乃女乃冷漠的、不含任何贅字的極簡語調,現在的司以若已經不會再為此受傷了。
「知道了,我明天就遞出辭呈。」應該是因為在女乃女乃身邊的關系吧?平常的她說起話來並不是言簡意賅的人,但是在女乃女乃的面前,自己仿佛也學會了「簡短」的精義。
「然後呢?」
司以若悄然吸氣,壓抑心頭翻涌的疲憊。「我會到其他企業應征高階主管的秘書,跟在別人的身邊重新學習如何經營企業。」
「很好。」
「謝謝董事長。」
「岩園集團正在征人,你明天去吧!」
對話至此,司以若的心里終于忍不住涌起一股抗拒。「我沒有權利選擇應征的企業嗎?」
「听說那個集團的第二代正在爭奪繼承權,你如果順利進去,會學到更多東西。」
意思是要她盡量踏入那種鉤心斗角的復雜環境里?
輪椅上的邵儂眯起凌厲雙眼睇了孫女一眼,瞟眼間仿佛隱隱帶著深意。「別不高興,也許你會在那里見到什麼人。」
司以若虛應似的扯了扯唇角,不作聲。
是啊,還會有什麼人呢?
當然是一群鉤心斗角的年輕有錢人啊!
第一章
閻奎自認自己不是一個生性孤僻、難以相處的人,但是自從他踏入閻家這個大家族之後,他總覺得在這里所吃的每一餐……
氣氛沉悶得像在守喪!
「鏗」的一聲脆響,精致咖啡杯被放下來,敲響大理石的餐桌桌面。
「大少爺,請問您還需要再來點咖啡嗎?」管家博叔立刻上前,殷勤詢問。
「嗯。」
簡短的單音搭配翻閱報紙的聲響,氣派寬敞的餐廳又陷入一片寂靜。
睨了斜對面的年輕男子一眼,閻奎放下手中的刀叉佯裝低頭啜飲果汁,藉此掩飾自己探尋的目光。
閻諾,比他年長三歲的堂哥。英俊瀟灑倒不至于,但也算得上是文質彬彬、風度翩翩。個性嘛……陰沉,總讓閻奎有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當然啦,也許這只是自己的一種錯覺罷了。
他跟閻諾在一年前壓根就是兩個世界的陌生人,彼此有緣做兄弟也是這一年才發生的事情。
簡單一句話,兩人不熟。
下一秒,「當」的一聲,刀叉被擱置在瓷盤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夫人,請問今天的水果沙拉您還滿意嗎?」
「葡萄柚太甜了,你應該知道我喜歡酸一點的。」
雍容的嗓音帶點不容忽視的威儀,這就是他的嬸嬸程方茵,一個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女人。
但是自從有一次深夜被閻奎看見嬸嬸臨睡前的素顏之後,他只能說……
化妝品的力量真神奇!
「閻奎,公司方面一切都還順利嗎?」
低沉和煦的嗓音打破了餐廳里的靜默,被點名的閻奎停頓一秒,緩緩放下手中的玻璃杯,望向正在和自己說話的父親閻章。
「還好,已經漸漸進入狀況了,只剩一些小細節需要處理。」說話的當口,他毫不吝嗇地朝自己的父親露出一抹淡笑。
簡單幾個字來形容他的父親,大概就是「忠于自我、無欲無求的老好人」。
閻奎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普通到不行的年輕小伙子,平凡家庭、小康背景,沒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只除了幾年前母親因為一場意外去世,讓他們父子倆痛苦消沉了一陣子。
誰知道一年前的某一天,一個自稱是律師的男人突然走進他們家,宣讀了一連串不知所雲的「遺囑」,從那之後——
閻奎,一個尋常的年輕人居然就從理財專員搖身一變成為岩園集團的繼承人之一!
那一刻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有個超級有錢的爺爺,只是因為當初老人家不滿意兒子挑的老婆,就將他們給轟出家門。情節當然很老套,也許有錢人的想法都比較不創新,所以這種老掉牙的故事才會不厭其煩地一再上演。
總之呢,拜那一張可愛的遺囑所賜,閻奎這才發現原來男人也有麻雀變鳳凰那一套。
而他,則是從辛苦拚經濟的小螳螂「咻」的一變,變成連甩個尾巴都能擲地有聲的大恐龍。
一直保持沉默的程方茵拿起餐巾優雅地拭了拭唇角,淡淡地瞟眸睇他。「听人事部說,你今天大張旗鼓的安排應征秘書的面試考?」
大張旗鼓?
「嬸嬸听到的說詞是這樣形容的嗎?」閻奎抿了抿嘴角,那看似冷蔑又仿佛置身事外的高傲模樣居然頗為迷人。「事實上我只跟人事部要求一個小型的會議室和幾張桌椅,我還擔心今天來應征的人會不會因為場面太寒磣而嚇跑呢!」
「兒子啊,老實說我太不懂你為什麼還要花時間自己應征貼身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