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辛蘿幽幽地睜開雙眼,望著岩子君張著唇,一滴清淚歉疚地落了下來。「對不住,君哥哥,辛蘿給你添麻煩了。」
「別說這種見外的話。」岩子君坐在床榻邊,左手扣著藥碗,右手輕柔地撐扶起梁辛蘿瘦削的身軀。
在岩子君的心目中,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梁辛蘿就貓如自己的妹妹一般,這種長久以來滋長于心的兄妹情感又怎麼會有「添麻煩」之說呢?
然而這喂藥的動作在梁辛蘿的眼里卻不是這般的單純。
輕輕地偎靠著岩子君的臂膀,她悄臉酡紅的捧握著藥碗,小手不可避免的和他的大手交貼著,一邊啜飲著苦澀的菜汁,她一邊竊竊地揚眉凝睇他,著實為他此刻俊逸臉龐上的溫柔心折。
「啊,小姐真幸福!」在門口守著的彩梅悄聲輕嘆。「看這模樣也知道未來姑爺多麼疼惜咱們家小姐,易大俠,你說是不是?」
站在門邊的易襄湖睨了彩梅一眼,沒開口,又將視線調回房里岩子君和梁辛蘿親昵的畫面。
一張清麗中帶著英姿颯氣的臉龐叫人看不出易襄湖心中此刻的波瀾。
「好苦呵,君哥哥。」听話地喝光最後一滴藥汁,梁辛蘿蹙起柳眉優雅拭唇。
岩子君輕輕拿開藥碗,「良藥苦口。」不然要他說什麼?
這時,彩梅捧著手中的蜂蜜走進房里。「小姐,這是我方才去街上買來的蜂蜜,多少能沖淡藥里的苦味。」
听見女僕進門的聲音,岩子君行禮得宜的退了開,卻在仰頭的瞬間迎上門邊易襄湖的雙眼。
手里依舊扣著藥碗,他頓了頓,在她深邃如冷泉寒潭的眼眸中竟看不見任何的情緒。她……看見了?看見他喂梁辛蘿喝藥的畫面?襄湖為什麼不給他任何表情?面對這樣的她,岩子君猜不出此刻的她究竟是氣憤還是……
「襄湖——」
不讓他有說話的機會,站在門口的易襄湖腳跟一轉、人影一間就不見。
岩子君不假思索,放下手中的藥碗沖身便追了出去。
床榻上,坐起身的梁辛蘿望著這一幕,蒼白的臉龐益發青白。她微微低下頭,小手揪握著床巾委屈地咬著雙唇。
「小姐。」彩梅睇了門口一眼,刻意壓低聲音開口,「我剛剛到鎮上的時候听到一些小道消息。」梁辛蘿不感興趣的沒有回應。
彩梅不死心的繼續開口,「不曉得小姐有沒有看出來?我啊,越看那個易大俠越覺得他其實是個女人喬裝的。」
「彩梅,你、你別胡說。」
「是真的,小姐,而且我剛剛到街上的時候,湊巧听見兩個官府里的衙役提到,說他們懷疑那個殺人凶手易襄湖,極有可能已經喬裝成男人的模樣,所以這幾年來任由他們怎麼找也找不到。」
梁辛蘿眼一瞪,「你是說」
「對,你瞧嘛,‘易襄’跟‘易襄湖’這兩個名字不是很相像嗎?」彩梅又從懷里拽出一張告示,「這是我方才偷偷撕下來的,小姐你瞧,這畫像上的女人和易大俠是不是有些相似之處?」
「可是,」梁辛蘿想相信卻又覺得狐疑,「一個是男人,而另一個卻是女子——」
「我當初也是這麼想啊!」彩梅極力勸說,「但是你不覺得這個易襄越看越像個女人嗎?而且啊,」彩梅更加神秘兮兮的貼近主子的耳朵邊,「我方才偷偷看到了,易襄的耳垂上有耳洞的痕跡呢!」
梁辛蘿皺著眉側頭凝視女僕。
「真的!所以啊我越來越懷疑這個易襄的性別了,否則……」彩梅忌憚地瞥了主子一眼,「否則又該怎麼解釋未來姑爺對易襄特別的關注和在乎呢?」
最後這句話像一把利刃狠狠戳進梁辛蘿的心窩,當場痛得她幾乎喘不過氣,難道這是真的嗎?易襄其實是個女子,而君哥哥分明知道了……卻依舊毫不避諱地和她同房這麼多天?!
「小姐,你怎麼了?小姐。」梁辛蘿慘白的臉色嚇壞了彩梅,彩梅急得當場紅了眼眶。
「彩梅,怎麼辦?」梁辛蘿的淚水滴滴答答的落下,「君哥哥他……難道易襄真的是個女子嗎?那麼君哥哥喜歡的人豈不就是她,那我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擂起小拳敲打著床板,此刻情緒如此激動的梁辛蘿是彩梅不曾見過的。
「小姐,別哭……你別再傷心了,小姐。」
「我不要君哥哥被任何人搶走,彩梅,你說我該怎麼辦?我不能沒有君哥哥,我不能失去他啊!」凝視著主子溢于言表的傷心,彩梅一邊落淚一邊將視線轉向那一張告示。看著上頭那個叫「易襄湖」的畫像,她悄悄地收起淚勢再瞥了瞥悲傷哭泣的主子……緩緩眯起雙眼。
「襄湖!」
似是沒有听見後頭岩子君的呼喚,易襄湖加快腳步繞過客棧的廊道走向後面的馬房。就在她即將跨過石檻離開後院的時候,一只長臂伸了過來,猛地扣住她的手肘。
「為什麼不理我?」他蹙眉低語。
定住腳步卻沒有回頭,易襄湖感覺到岩子君的氣息就貼近在自己身後,她卻依舊沒有回過頭。「襄湖,你不相信我嗎?」
易襄湖無語。
「抬起頭,看我。」
她依舊沒有回應。
岩子君抵著她低垂的小頭顱,他皺緊眉頭松開鉗住她肘子的大手。
易襄湖想走,卻被他的大掌給扣住頭頂,她舞著雙拳想掙開,卻怎麼也月兌逃不出他一只手掌的鉗制。
無上的掌控感逗樂了他,笑咧的嘴唇越張越大終于笑出聲音來。
著實惱怒了易襄湖。
「混賬岩子君!你放手!」霍地轉過身面對他,她掄起雙拳拼命揮打,可就是怎麼也打不到他。揚起眉睫瞪視岩子君秀逸臉上的得意,易襄湖恨得牙癢癢!他每次都這樣,他為什麼要每次都這樣?「你混蛋!岩子君,為什麼老愛欺負我?捉弄我很好玩是不是?你可惡、你無恥、你……」
「你這樣不對哦。」
左手壓抵著她的頭頂,岩子君不忘伸出右手造次地撫上她氣鼓的粉腮。她越是氣怒的瞪著他,他越是笑得開心,右手越是溫柔的撩撥著她。
「放手啦!」易襄湖瞪著眼,不想承認岩子君的觸模就像是一種奇妙的魔幻刷掠她心底的怒火。「你手里壓著的是我的頭耶,岩、大、人!」
岩子君挑了挑眉,「現在記得我是岩大人了?」他側著俊臉伸手作勢掏了掏耳朵,「是我幻听嗎?剛剛好像听見有人罵我混賬、可惡、無恥之類的話。」
不看他一眼,易襄湖索性將自己所有的重量都交給岩子君,小小頭顱抵著他的大手掌,她不理他地雙手環胸,撇開視線。
見她刻意漠視他,岩子君索性放開手,驀地失去支撐的易襄湖當場重心不穩的往前撲倒。「哇」的一聲還沒喊完,她就發現自己又被他整個抱在懷里。
「干嗎啦,放開!」她掄起小拳擂打他。其實心底早已因為這一個擁抱而氣消,嘴硬的易襄湖還是不願意松口表現出溫柔。
緊緊地將她抱個滿懷,岩子君淡淡噙起一抹笑。「辛蘿病了,我只是喂藥,沒別的意思。」
易襄湖沒有開口,只是在他的胸膛上微微蠢動一下。
「你不該不相信我。」
直到岩子君溫柔寵溺的口吻里有一絲責備,易襄湖才咕噥一句,「我沒有啊。」
「是嗎?」
「你、你煩不煩?」大有惱羞成怒的意味,易襄湖拍開岩子君的胸膛揚起炯亮眉睫迎上他卷寵調侃的視線,「好嘛,你要跟我談梁辛蘿是吧,那我們來談嘛!我們就一直談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