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她?怕她大受打擊?
這一刻,滕棠靖竟理不清自己對她究竟有著什麼樣的情緒。
然而他方才的這番話卻仿佛像是經過了漫長的時間才敲進翟未央的腦海里,「你說什麼?!」
忿忿甩開滕棠靖的手,她凝視他的眼神里沒有方才的溫煦輕柔,只有滿滿的叛逆與憤怒——
「要我招待那個差點兒毀了我媽媽一生心血的家伙?你想的美……門都沒有!」
***
癱軟無力的坐在床榻旁,翟未央怔忡地將頭棲靠在床緣上。
幾乎找不到焦距的眼眸里有著徹夜未眠的血絲,波浪般的披肩長發傾瀉在雪白床單上,染成一面咖啡色湖泊,蒼白的臉龐有著因為震驚而大受打擊的茫然無助。
媽媽……是人家的情婦?
翟未央不敢置信的再將眼神瞥向手邊陳舊的書冊,那是她翻找了好久之後終于發現的收獲——
媽媽的日記。
潦草卻熟悉的字跡忠實的記載了過去這二十多年來的點點滴滴。
包括她如何成為關崇?的情婦,如何在關大老板與妻子慶賀結婚紀念的那一晚獨自生下未央……
一個父不詳的私生女。
所以……她的爸爸就是那個「關先生」?
讓她恨得牙癢癢、差一點兒毀掉媽媽一生心血的關老板。
「騙人……這一定是騙人的!媽媽一定是在她的日記上面作假!不可能會這樣的……」
憤怒的掀開日記,翟未央望著那一頁——
媽媽記載著她如何悲喜交集的迎接女兒的到來,看著眼前呱呱落地的女娃正是她身為別人情婦的最佳鐵證……
媽媽當初一定為了她的出生而掉下很多眼淚吧?
翟未央百感交集的伸手撫了撫這格外縐褶的一頁。
淚一滴一滴的落下。
再度佔濕了這一頁,和母親二十多年前悲哀的淚水黯然交會。
晨曦的薄涼透過窗外的鳥鳴聲穿進房間里,這是第一次,翟未央不歡迎早晨的到來。
包是第一次,她希望自己根本不應該待在這個地方、這座渡假山莊里!
「媽媽是別人的情婦,而我是個私生女……這怎麼可能?媽媽一定是在騙我……」
翟未央沒有意識地搖著頭否認,晃下更多淚水。
時鐘滴答的響著,提醒她時間的流逝。
翟未央不曉得自己究竟坐了多久,只覺得冷……好冷!
她緩緩收緊雙臂環繞自己,將哭濕的小臉埋進肢窩里頻頻哆嗦,直到門外的階梯響起一陣急促的跑步聲,接著有人重重敲打她的房門。
「未央?你還在睡嗎?天啊,快起床,關先生和滕先生已經抵達了唷!你快點到大廳來啊!」
梆如雲匆促的連珠炮沒得到半點兒回應。
房內的翟未央轉動淚眼瞟了瞟房門,繼續將頭埋進臂彎里。
「未央?你在不在里面?未央!」直到這一刻,葛如雲真焦急了。
接著,又有另一陣腳步聲踩著樓梯踏上她的木屋——
「怎麼回事?」
門外低沉磁性的嗓音讓房里的翟未央微微揚頭,頓了頓。
「滕先生,好在你過來了。」葛如雲松口氣。
「在大廳等了很久,所以我便自行過來看看情況。」滕棠靖瞥了緊閉的房門一眼,「翟小姐不在里頭嗎?」
「未央在里頭,我肯定她一定在里面,可是我怎麼叫門她都沒有回應……我擔心未央她可能出事了,或許是昏倒了,所以听不見我在叫她——」
梆如雲的話還沒說完,只見滕棠靖不由分說的開始撞門,砰然大作的聲響驚動整座渡假山莊。
「翟小姐……未央?你在里頭嗎,未央?!」滕棠靖不顧肩胛的劇痛,繼續奮力撞擊門板。
梆如雲有些驚駭,滕先生他……什麼時候開始竟然這麼關心未央?
「末央!」
低吼聲震動林木間的鳥群,刮起一陣急悚的不安,滕棠靖身上昂貴的黑色西裝早已因為門板的撞擊而勾動破損,俊臉上的焦急神色更讓他的著急與倉皇增添幾抹狼狽之色。
突然間,門扉嘎然開啟……
翟未央避開他們的視線,轉身復又走進房里。
「未央,幸好你沒事!」葛如雲沖了進來直跟著她身後打轉,「你把我和滕先生嚇死了!」
滕棠靖默默走了進去,飛快掃了床邊的凌亂一眼,他鷹隼般的視線緊緊攫住翟未央回避的背影。
她沒事。
雖然形影有些淒悵蕭瑟,但是……是的,她沒事!
「為什麼不開門?我和滕先生嚇壞了,還以為你發生什麼事——」
「葛姐,」翟未央始終背對著他們,嗓音有些粗嘎,「我喉嚨好病、覺得好冷……你能不能幫我煮一杯姜茶過來?」
「你感冒了?好、好,我立刻去!」
砰砰的腳步聲敲響木梯漸漸遠去。
翟未央站在床邊背對著滕棠靖的視線。
他望著她的背影微微眯起眼,她在發抖?
「冷嗎?」
翟未央懾了懾。伴隨著滕棠靖低沉的嗓音落下,一件布著暖人體溫的西裝外套披上她的肩膀。
她聞到他的味道。屬于滕棠靖的,專屬的味道。
不知為了什麼,他的體溫……有催淚的效果。
頃刻間,淚水又在翟未央的眼里堆積泛濫。
「你還好嗎?」
她搖搖頭。
她的背影好像一只落水無助的貓兒。
滕棠靖不知何以竟感到有些不忍,輕輕伸手攫住翟未央的手肘。
他的觸踫立刻惹來她急遽的反應!
滕棠靖只見眼前一閃,一抹身影撲進他的懷里,鼻翼間立刻嗅聞到似曾相識的馨香。
是她的肥皂香味,一種清新的、恬淡而不膩的芬芳。
房間里,滕棠靖默默擁著懷里的翟未央,沒有開口。
她伸出小拳緊緊揪住滕棠靖的衣衫,脆弱地蜷縮在他堅實的雙臂間,悄悄蠕了蠕,翟未央益發偎進他壯闊的胸膛里。
「什麼事情傷害你了?」
翟未央咬著唇在他懷里搖頭。
滕棠靖心知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凌厲地視線在房里掃了掃,旋而落在床榻前的一片狼藉上,「那本書是什麼?」他微微眯起鷹眼,「某個人的日記嗎?」
翟未央的反應是瞬間的!
她退開滕棠靖的懷抱沖向床邊,將攤開的日記抓進懷里背對他。
「所以……你的反應在告訴我,我猜中了?」
「不是!」天!這人竟是這樣該死的聰明!
突然間一個念頭閃過翟未央的腦海,她緩緩轉過頭面對滕棠靖。或許他早知道她和關先生的關系?從他前天的反應看來,很有可能,還有葛姐和李媽、陳姐也早就知道了?
她才是那個最後才曉得的人?!
「未央?」滕棠靖朝她跨近幾步。
「你說……」她望著他,清了清喉嚨,緊緊抱住懷里的日記,「關先生來了?」
提起公事,滕棠靖的俊臉上稍稍換上沉肅。「是的,他已經在大廳里等候多時了。」
「那好,我們過去吧!」
將母親的日記鎖在抽屜里,翟未央吸了吸鼻子,爬了爬凌亂的發絲,挺肩離開木屋。
「未央?」滕棠靖跨前一步扣住她的手肘。
翟未央輕輕推開他,卸下肩上的西裝外套物歸原主,「走吧,」
她要看看那個人。
那個讓媽媽當了二十多年的情婦、讓她成為一個私生女……據說是她父親的那個人!
***
沉穩的腳步聲徐緩地踏進大廳,滕棠靖一看見關崇?立刻挺直了肩膀,瞥了身旁的翟未央一眼,他飛快走到老板的身邊。
「關先生,翟小姐來了。」
必崇?直盯著翟未央,伸出的手指向她……仿佛深受震撼似的,他的手指竟微微顫抖起來——
「棠靖!你看到沒有……她是阿翟,是阿翟啊!」
必崇?當場激動得難以自己,一改商場上的威風干練,竟怔忡失神的緩緩走向翟未央,「太好了,阿翟她並沒有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