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向衡看著雷厲行那像是被鬼打到的表情,不禁悶笑不已。
「開始覺得苦惱,也開始覺得事情不對勁了,是不是?早在六年前我就跟你說過若亞對你的感情不單純,記得那時候你是怎麼說我的?」衛向衡佯裝想了一下,又極盡夸張之能事的故意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時候你說我是日子過得太閑,所以,才會老想一些有的沒的,但是現在呢?你仍然要說我造謠、無中生有嗎?厲行,其實你可以繼續逃避,把若亞的付出當作看不見,但問題是,你忍心嗎?」
六年了,雷厲行故意看不見童若亞的感情已有六年,他以為他假裝不知道就可以當作事情根本就沒有發生嗎?
問題是——童若亞那個小女孩的意志力竟是如此的可怕,她可以從六年前就悶不吭聲地偷偷愛著雷厲行,而且,只要大家不揭穿,她便能再為雷厲行默默的付出六年。
但是——「厲行,你忍心再如此糟蹋若亞的青春嗎?」
糟蹋若亞的青春!?
他是嗎?
他一直在逃避,一直故意不去探討自己對若亞究竟是什麼感情,他甚至強迫自己,告訴自己是愛著凱兒的,可他這麼做不就是為了不去染指若亞的青春,才做的決定嗎?
但現在——為什麼故事走了樣?為什麼糟蹋若亞青春的罪名依舊冠在他的頭上?
在他的計劃里,從來就沒有若亞愛上他這一環啊!
可——若亞終究還是愛上他,而且還不顧男女之嫌,在他受傷的這段期間幫他淨身。
這一次,雷厲行不能再欺騙自己,說若亞對他只有亦父亦兄的情感,此時此刻,他不得不正視她對他的愛意。
雷厲行沉默了許久,最後終于點頭說︰「我會回去跟若亞說個清楚。」
「怎麼說?」
「我決定——」他深吸了一口氣,表情像是要趕赴刑場的囚犯。「我決定娶凱兒。」
如果只有他娶妻,才能斬斷若亞對他的感情,那麼這一著險棋他會走,而且是義無反顧地走。
「凱兒!」衛向衡大吼,真想拿棉花棒去挖耳朵。「我剛剛是不是听錯了什麼?你確定你剛剛說的是凱兒,而不是若亞嗎?」
「不!我要娶的是凱兒。」
「你瘋了啊?你又不愛凱兒的,你為什麼要娶她?」
「誰說我不愛凱兒的?」
「誰都沒說,但誰都清楚。你要是真愛凱兒,那八年前你為什麼不娶?昨天你為什麼也不娶?卻偏偏挑在你知道若亞愛你的這一刻來表態說你要娶凱兒?厲行,你的意圖還不夠明顯嗎?你是想逃避若亞的感情,所以才決定倉促的找個人來娶。」
「凱兒不是倉促的人選,這八年來,她一直待在我身邊,她是再適合不過的人選了。」
「一直在你身邊?厲行,你不是到今天才知道凱兒一直在你身邊的事實吧?為什麼你不能坦然面對自己的情感?為什麼你不承認你對若亞有別于別的女人?為什麼在這個時候你還要拖凱兒下水?
「凱兒是個很驕傲的女人,你以為當她知道你娶她不是因為你愛她,而是因為你知道若亞愛你的這個真相之後,她會開心、會幸福嗎?你會害了凱兒、毀了若亞的,你知不知道?」
「那你要我怎麼辦?接受若亞嗎?」
「有什麼不可以?」
「你瘋了啊?她是顏憶秋的女兒耶!」
「又不是你的女兒,你怕什麼?」
「不是怕,而是——我栽培她,讓她成為一個優秀的女孩子,是想讓她找個一個好的歸宿、好的未來,而不是跟著我受苦。」
「跟著你有什麼不好?若亞這些年來不也都是跟著你嗎?」
「你別說了。」雷厲行粗聲地打斷衛向衡的話。「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決定,這事不用再討論了。」
他不要衛向衡繼續摧毀他的決心,也不容許自己動搖心意去染指童若亞的青春。
他相信以童若亞的美麗與優秀,她一定可以找到一個好男人去愛她的。
第七章
雷厲行一直待在總部直到深夜十二點才捻熄雪茄,緩緩的起身準備回家去面對童若亞。
他考慮過了,與其讓童若亞繼續留在他身邊愈陷愈深,倒不如讓她恨他,從此不再涉足他的生活來得好。
十一點半正,雷厲行冷著一張臉回到家。
童若亞听到大門被打開的聲音,立刻從自己的臥室沖出來。
她的眼對上雷厲行冰冷的容顏,她立刻知道有事要發生了!
在他毀約,沒準時回來吃飯之際,童若亞的心里便隱約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因為,他若有急事不回來吃飯,總會打個電話回來交代他的去處。
而這一次他沒打,她也不敢打電話去公司問,怕的就是證實自己的猜測果然沒錯,現在看到雷厲行冷著臉回來!他的表情已說明了一切。
的確是有事即將發生,而且,鐵定不是她樂于見到的事。
「我去幫你放洗澡水。」童若亞急急的想逃開她不願意接受的事。
「若亞,別忙了,你過來!我有事跟你說。」
「可不可以明天再講?我現在很累了,明天一大早還有課,我想回房休息了。」童若亞慌張的轉身,想躲回房里。雷厲行叫住她。「我只花你幾分鐘的時間,不會耽誤你的睡眠。」他想趁早解決這件事,不想絆住她大好的青春。童若亞站在原處不動,低垂著頭等待他無情的宣告。
「我決定娶凱兒,還有,你也大了,該學著獨立了,我在淡水那買了一間房子,你明天就搬過去。」雷厲行說出他的決定,他以為這樣是最好的結局。
童若亞听到了。
她看著自己的腳趾頭,听到自己回答一聲,「哦——」
那是她的聲音嗎?
她原以為自己會哭、會哽咽,但她竟然听到一句平靜的「哦」,除此之外便沒有下文了!
這不像是她自己。
「我可以去睡覺了嗎?」她又听到自己的喉嚨發出奇怪的問句。
「可以。」
「那,雷大哥晚安。」童若亞看著自己的腳趾頭,鞠個躬之後,飛快的轉身,手一搭上門把,便急切的扭開,沖了進去,將門鎖上。
她該做什麼呢?是不是該找些事情來做會比較好呢?
童若亞像無事忙似的,從書架上找出一本她平常不大看的心理學原文書,看著密密麻麻的文字,她很努力的想把看到的文字化成思想。
然而——看不清楚,書本上的文字在浮動,讓她看不真切。
童若亞將雙手按在書本上,不停的抹,想把浮動的文字給抓住——
最後,她看到一滴水珠落在書本上,暈開來像一朵小花,而後……一滴又一滴的水珠全落在她攤開的書本上化成了水花……
倏地,童若亞握緊拳頭,緊咬著手指頭,紅著眼眶落了淚。
他知道了是不是?
知道她愛他,所以他要她走,將她調離他的身邊!
為什麼?
為什麼要她走?
她從來沒有奢望過什麼,也不求他愛她,她只是想待在他身邊!為什麼他連這個小小的要求也不允許?
童若亞轉身,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悲傷!直接撲在床上哭泣。
她盡量壓低聲音,不讓別人知道她的傷心,然而,一直待在她房門外的雷厲行還是听到了。
只是,這一次他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摟著她的肩!安慰她別哭!因為,這一次欺侮她的人是他啊!
???
這是一個漫長的夜。
不只童若亞睡不著,就連雷厲行躺在床上也是輾轉難眠。
抽了一根又一根的雪茄,他在等天亮。
天際方白,雷厲行便再也忍不住,換了衣服就要去外頭溜達,畢竟,待在家里就得去面對童若亞即將離去的事實,外頭雖冷,但至少不會像此時此刻這麼難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