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一道長發披散的女子身影在窗外來來回回飄著。
「就是你們害死我的,你們還我命來……」拉長的回音回蕩在空寂的風中。
「你……你是誰……」
作惡多端的惡人通常無膽,心中有鬼,不只李承恩嚇得直打顫,連一向冷靜深沉的游鎮德也白了臉,瞬間手腳冰冷。
「听不出我是誰嗎?你們到底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連摔下懸崖,粉身碎骨的我是誰也不曉得,你們好可惡呀!」尖細十指往前一戳,顯示出「亡者」有多憤怒。
「不……不是我害死你,是……是他說斬草要除根,不能留下你……」怕女鬼索魂的李承恩忙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顫抖的指著游鎮德。
「是你……」女鬼一轉向,點向主謀。
游鎮德眼一眯,故做鎮靜。「大少爺這話說差了,我不過是替人跑腿的小嘍,沒有你的同意我哪敢自作主張,何況二少爺一死,你是最大的受益者,與我何干。」
「原來你才是……」幽幽的鬼聲再度轉向快嚇死的李承恩,似要拿他抵命。
「不、不是,不是我!全是他煽動我的,我只要李家財產而已,沒想過要害死人。」他趕緊撇清。
女鬼不耐煩地擺動雪白長袍。「我不管是誰害死我,我在懸崖底下好冷好冷,河水沖刷我的尸骸,我要‘一個’伴來陪我,你們誰要來……嗚嗚嗚……」
「他!」
「他!」
一听到令人寒毛直豎的鬼哭聲,兩人互相推諉,指著對方才是該死之人,你推我,我推你的,只想保全自己。
畢竟貪生怕死是人之本性,誰願意一命嗚呼,沒法在人間享福。
「哎呀!笨死了,你踩到我的裙子,我怎麼飛得起來。」窗外傳來一聲嬌脆的喝斥,原本以為女鬼討命,必死無疑的李承恩、游鎮德驀地怔住,神色由驚懼轉為狐疑,瞪大雙眼往外看。掉下懸崖的葉妍不可能有生還的機會,河水湍急危峻,身懷武功的大男人都死于非命,何況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但那清脆的嗓音確是為她所有,而且聲亮有力,充滿精神,怎會是一個已死之人才有的縹緲虛聲。
答案很快地在他們眼前揭曉了。
「沒見過女鬼呀!一個個壞事做盡、害人無數,怎麼還沒得到報應,活著害更多的人嗎?」葉妍忍不住呸了兩人一口痰。
「你……你沒死?」
望著攀窗而入、穿著白袍的女人,兩雙震驚的眼珠子幾乎睜得快凸出眼眶。
「你們沒死,我怎麼好意思先去等你們,看看你們誰的罪孽深重就先送他下地府吧!」她戳,她戳,她戳戳戳……
玩上癮的葉妍做出鬼戳人的動作,裝了假指片的十指一戳一縮,一戳一縮的。
「你明明掉下去了……」怎會死而復活?
「我命大呀,老天保佑我咩,他說你們這些沒良心的人,若未繩之于法、得到報應,祖這個老天爺也白做了,要我代替訑懲罰你們這些心狠手辣的大壞蛋!」
「你騙了我們……」不對,她沒死,那也就表示他們……中計了?
腦筋轉得快的游鎮德立即察覺有異,他飛快地轉過身,看向應該中毒身亡的李承澤。
「妍兒,別玩了,把指甲卸下來,小心戳到自己。」這玩性還真叫人拿她沒轍。本來沒有裝鬼嚇人這段安排,但是失蹤月余歸來的葉妍很不甘心,她掉落懸崖的驚恐余悸猶存,要不出出這口氣,怎能消她一肚子火氣。
寵她如命的李二少當然沒第二句話,她想做什麼就由她去,還剪下兩撮白發給她貼在頰邊,加強陰氣迫人的驚悚感。
而他要做的,不過是假裝中毒,讓人頓失戒心。
「你……你沒中毒?」驚喊出聲的李承恩跌坐在地,駭然地看著自家兄弟抹去唇畔黑色的毒血。
「你真那麼希望我死嗎?」幽然一嘆,飽含著失望。
「你不死,我永遠也沒有出頭的一天,你為什麼不死!」他不該活著爭走他的一切。
「難道非要鬧到親者痛仇者快、家破人亡你才稱心?」他到底在想什麼,橫豎是一家人,何必趕盡殺絕。
「對,只要你死了,李家的財產就是我一個人的,沒有人可以跟我爭,跟我搶,全都屬于我。」金銀珠寶垂手可得呀!就差那麼一步。
「就算你全部拿走也留不住,以你好高騖遠,短視近利的心性,給你再多的錢財也枉然,你依然會在一年內敗光。」不知珍惜的人只會一再落空。
「那又如何,家產在我手中敗光了我也高興,至少你也兩手空空,看爹再怎麼偏袒你。」他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擁有,這樣至少他還甘心點。
反正沒人指望他長進,全都睜大眼楮看他失敗。
「把自己逼到絕境又能得到什麼,你要我怎麼饒恕你?」李承澤搖搖頭,親者痛仇者快,他的路越走越偏了。
李承恩毫不在乎的揚起下顎。「少說廢話,你能拿我怎樣,難不成要我賠命不成?」
他一副誰也拿他沒轍的模樣,老神在在的挑眉一睨,既然李承澤人沒死還活得好好的,拿什麼要他伏首認罪。
「將你送官嚴辦。」這是釜底抽薪的唯一辦法。
「什麼?」
李承恩還想耍狠,可是手臂都還沒舉起來,數名官差突然大陣仗的走入房內,意欲拘捕犯罪之人。
他和游鎮德哪有可能乖乖束手就擒,他們互使眼神,沖向官差做困獸之斗,李承恩趁其不備奪下其中一人的配刀跑出屋子。
他仍認為自己沒錯,是老天不幫他,刀子一舉高就想砍殺礙事的人。
殊知,一道天雷轟然而起,直劈向高舉向天的刀尖,他整個人一陣顫抖,隨即焦黑一身,倒地不起。
什麼怨,什麼恨都沒了,他應了自己對姚霏霏所起的誓,死于雷擊之下。
而游鎮德也因為月兌逃不及,被兩名官差壓倒在地,臉色灰敗地再也無法加害他人。
第二十章(1)
「我說咱們這位俊逸挺拔,卓爾不凡的李二少爺,你今兒個看來特別有精神,紅光滿面,近日會有意想不到的喜事臨門,你得早做準備……」被說的一頭霧水的李承澤有幾分納悶,怔愕地望著一大早就搶著打水,端著洗臉水出現在他房里的可人兒,她盈盈笑眸端詳了他許久,令人十分不安。
她是吃錯藥了嗎?還是撞傷了腦子,怎麼突然變了個人。
可那雙盈亮的水眸仍是那麼有神,口齒依然伶俐,每句話里都帶著話,讓人猜得心慌。
「妍兒,你要不要找個大夫瞧瞧,不嫁我沒關系,不要硬撐,早點把病治好讓我安心。」她的反常讓人好生憂心。遲遲未能迎娶心上人的李承澤並未因此生惱,反而更有耐心,更和顏悅色的想用赤誠之心打動她。他對她只有更好,更以她為主,總是默默縱容其言行,早起幫她添衣,晚涼便親手送上姜汁桂圓茶,不因兩人感情來逼迫她快做決定。
李家商號打算歇業的傳聞在鋪子重新開張時打破了,雖然不少同業大失所望,但是更多的客人回流,讓布行和繡坊的生意蒸蒸日上,一個月內李家又多開了二十多間鋪子。
「誰說沒關系,我一定要嫁……呃!我是說二少爺年少有為,才氣過人,又生得龍眉鳳目,公卿之相,所以我想……」
「妍兒,你真的不去看看大夫嗎?你的嘴角一直在抽措,眼皮跳呀跳的,不會是身染惡疾吧?」他從沒見過她這樣……等等,她似乎在做某件事時,心情異常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