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比人強,她不低頭又能怎麼辦,誰叫她是無父無母,得自食其力的孤兒。
杜立薇已經不太記得父母的長相,大約五、六歲大時被一群嫌她是累贅的親戚送到育幼院,他們瓜分她父母的保險金和遺產後便失去聯系,從未探望過自幼失親的小甭女。
不過上帝在為你關上一扇門時,會再為你開一扇窗,讓你看見外面的藍天。
有一失,必有一得。
在她失去雙親的同時,她的聰明才智也被激發出來,打小就是別人眼中的天才兒童,不論什麼難學的科目,對她來說全是輕而易舉,簡單到不用大腦。
如果她把全部心力拿來讀書,而不是為了賺取生活費拚命打工、實驗、寫程序來賺錢,她大概十二歲可讀完大學,十五歲拚完博士,小小年紀便有一番大成就。
「學校有宿舍,不愁沒地方住。」據他所知,校舍蓋得還不錯,還有冷氣及上網設備。
除了有晚上八點前必須歸營的門禁時間。
「教授,你不知道宿舍內不能烹煮食物嗎?以我這種衣破了只能買二手衣的窮學生而言,在外的伙食費比租屋費還貴。
「而且,為了我的健康著想,少吃多油多鈉多糖份的食品絕對可以讓我多活幾年。」
杜立薇說得咬牙切齒,伸直手臂想搶回「辛苦」賺來的錢,渾然不知她貼近福諾克斯教授的舉動引來不少妒恨目光。
「听起來似乎有點道理。」奧特將抽出的鈔票又放回兩張。「不過你還能繼續說服我,我對你辯才無礙的口才十分欣賞。」
「你……」她在心里月復誹了不下百來句,句句都是不友善的問候語。「教授是所有人心中的神,大家的白馬王子,你心胸寬大,為人親善,不會為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為難學生才是。」
「我為難你了嗎?」他作勢要沒收她賣講義的收入。
一見他整迭鈔票一對折,準備放入上衣口袋,杜立薇心口又是一揪。「當然……不為難,教授是天,學生只是你踩在地上的泥。」
他暗地好笑,樂見她糾眉的痛心樣。「好像挺委屈的,你在指控老師欺負學生嗎?」
「不、是。」他最好不要有把柄落在她手中,否則……嗯哼!風水輪流轉,他不要太得意。
「我覺得你的表情很猙獰,一副要將我抽筋剝骨的樣子。」明明已是二十一歲的大二學生,怎麼還像隻果一樣可愛,一激就發怒,沒點成熟樣。
丙然是教授級,眼楮非常雪亮,一眼看穿她心底想法,但是……「教授看錯了,我的臉本來就長得不討喜,像壞心的後母皇後。」
她皮笑肉不笑,裝出天生顏面神經障礙,笑得特別可怖。
「是嗎?」他低聲一笑,淺棕色瞳眸盈滿對她強說項的興意。
其實奧特也不是真的要刁難拿打工當正業的學生,只是看她有趣,不時興起逗弄她一下的念頭,並無惡意、無傷大雅地看她如滾水中的青蛙,蹦蹦跳。
很少有人能得到他這麼多的關注,至少在來到台灣這一年,她是少數讓他感到心情愉悅的對象,看到她,他就忍不住想逗逗。
「教授,我的錢……」眼看著就要上課了,杜立薇急得快跳腳。
假意思忖,他數了數幾張鈔票放入她攤開的手心。「不喜外食的你應該有很好的手藝吧!從明天起,每天中午送一份營養美味的午餐到我辦公室,我認為滿意就還你一些。」
「我?」她愕然的睜大眼。
「對了,系主任找你,好像是紅線村的村長要找一名家教……」
上課鐘聲響起,每堂必點課,一堂課未到定扣分的林鐵炮教授是出名的大鯊魚,嘴巴一張能吞掉所有魚類,不想多讀一年的杜立薇一手捉錢、一手拉著猛流口水的花痴同學,飛快的沖進教室。
「哇!奧特教授真的好帥呀!他那雙迷人的棕色眼楮像色澤深濃的黃鑽,眨呀眨地,眨得我心口小鹿亂撞。」好想就此沉溺在他深情的雙瞳中。
「什麼鑽石,根本是黃土,你快坐好啦!等會兒教授就要來上課了。」又一個被蛤仔肉糊住眼的愛慕者,真不知她腦子里在想什麼。
「你不覺得奧特教授很帥嗎?簡直是男人中的男人,極品中的極品,是每一個女人夢想中的那道白光。」充滿夢幻的鄭香琪閃著心型眸光,陶醉不已。
「他再帥也不關你的事,你拚得過文學院的病西施嗎?還有理工科的茱莉,別忘了光是咱們系的陳蕙芳教授你就吃不消。」一個愛裝病博取同情,一個得理不饒人,凡事愛爭第一,一個是非洲來的母獅子,凶狠又很小心眼,完全不能得罪。
一听到追愛三人組,鄭香琪的身體一顫,夢也凍醒了。「丹鳳眼甜心……呃!杜立薇同學,你太掃興了,干麼破壞我作了一半的美夢?」
「是讓你覺醒,美好的事物是擺在玻璃櫃觀賞,靠得太近容易幻滅。」什麼東西禁不起時間的考驗?答案是美麗的外表。
「厚!你真的很無趣耶!除了賺錢外,沒什麼能引起你的興趣。」名副其實的錢奴才。
「沒錯,錢呢!是多多益善。」話說到一半,她忽地一頓。「對了,你認為我的廚藝如何?」
「廚……廚藝」鄭香琪兩粒眼珠子快掉出眼眶,嚇出一身冷汗。
「你的表情很傷人,沒那麼差吧!」至少能下肚,沒出過人命。
她吶吶地一問︰「你想下毒害誰?誰和你有這樣深的仇恨?」剛剛沉溺在奧特教授的帥氣中,沒听見他要杜立薇煮午餐跟他換回扣押的錢。
「鄭小琪你……」竟敢懷疑她不安好心。
一支粉筆飛了過來,正中兩顆交頭接耳的腦袋,吼聲如雷—
「你們兩個聊夠天了沒?不想上課就給我滾出去,明年不要選我的課,死當!」
雄壯威武的林鐵炮教授往台上一站,台下立即鴉雀無聲,噤若寒蟬的彎低背脊,拿出課本假裝用心,沒人願意當那個被點名的倒霉鬼。
第2章
身為一個孤兒,雖然不至于十八般謀生武藝俱全,但起碼要能照顧自己,三餐自理填飽自己的肚皮,不挨餓受凍。可法語流利、德語小有所學,甚至日語和荷蘭語也稍有涉獵,凡事都拿手的杜立薇只有一件事始終是她心里的痛,而且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挫折。
那就是烹飪。
不是可怕兩字足以形容,而是到了慘不忍睹的地步,叫人目瞪口呆。
一般孤兒待在育幼院通常是一滿十八歲便被迫離院,而她是為了減輕院長媽媽的負擔,讓其它弟弟妹妹多吃點飯,有錢買文具,十五歲不到就主動搬了出去,自力更生養活自己。而在育幼院時,有專門煮飯的阿婆,六十幾歲還要養一對重度智障的兒女,誰敢和她搶工作,害她失業呢!杜立薇自然沒機會學做菜。後來她為了省房租住進學校宿舍,當時的中學舍監是一位慈濟媽媽,得知她的情況後便主動關心,為她打理三餐。
雖然失去疼愛她的爸媽,可是她還算滿幸運的,念高中時遇到家里開餐廳的鄭香琪,鄭媽媽看她一個人辛苦工作很可憐,所以讓她在餐廳打工兼搭伙,還用非常低廉的價錢租給她一間房間。
而她的幸運一直延續至今,和她同住的鄭香琪承繼母親一身好廚藝,能煮能烹能辦出一桌好菜,讓她一飽口月復之欲。
如果不是她十八歲那年,一時興起想試試她無所不能的才華,恐怕沒人得知她煮出的食物足以殺光胃里的細胞,讓人聞到菜香就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