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還沒回房,知道她在書房就先過來了,也還不是這麼沒良心。
「妳這丫頭就知道挖苦我。」他順手一個彈指,在她額上留下一個紅印,看她臉一皺,嘴角上揚得更高,「沒的事,我特地先來看妳有沒有趁少爺出門時偷懶。」
「會痛啦!」放下手中的毛筆,她瞪他一眼,抬手揉揉額頭,剛剛那點暖意全散了,「還說我偷懶,最偷懶的就是你,出去游山玩水可快活了,當然不想回來接我手上的事。」
被他一鬧,她也干脆的收起「大少爺」的尊稱,直接你你你的叫。
「胡說八道,我出去是有要緊事,哪有妳說的快活。」他失笑,在外奔波幾個月,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想逗逗這丫頭,果然不讓他失望,她的神情還是這麼鮮活有朝氣。
方才那女大十八變的感慨也全變了樣,他左瞧右看,又是他逗了好些年的小丫頭了。
瞧她又瞪了他一眼,他刻意抬起大掌往她頭上揉了幾下,小泵娘一早編實的發辮頓時亂了,看來有些滑稽。
「你可惡!一回來就知道欺負我,我又沒說錯!」風紫衣使勁拍掉作亂的手,反正他是練武之人不怕痛,她每回打他都是真的出力打。「你又不是小孩子,別玩了。」果真如她所料,祁天昊一點都不覺得疼,順手拉掉她兩邊的發束,嘻笑的模樣
完全沒有剛剛正經的樣子,「還是這模樣適合妳,我瞧妳以前都像個瘋婆子在看帳,妳要束起發結了辮,我還不習慣。」
「還不是你害的!看帳看到子時,一早又得起來習生字,誰還管束不束發啊」
她氣呼呼的搶過他手上的束發錦繩。她真不懂他,怎麼在外人面前威風凜凜的朱雀城城主,到了她面前就變了樣,老愛戲弄她。
順了順長發,她將發分成兩大束,就著其中一束又細分三束,快速的編起發來,不料,本來利落的動作卻讓突然插入她發中的頑皮手指打斷。
她一手扯回長發,臉蛋似羞似惱的紅了。「玩夠了沒?我這帳還沒算完,你不幫我也別礙著我!」
「妳這丫頭越來越沒大沒小,竟然說主子礙著妳了?」他又忍不住手癢的往她頭上敲了一記,只是這次很輕。對他而言,經過這些年的相處,她就像他另一個妹妹,而不只是一個買進府給主子使喚的丫鬟,加上她幫了他許多,說是家人也不為過,動作自然也就親昵了些,兩人的相處方式一直是如此,卻沒人注意到這早過了主子與下人的分際。
「……明明就是還不承認……」
「咕噥什麼,老愛把話說在嘴里,別以為我不知道妳在罵我。」不顧她的阻攔,他拉過她編了一半的發,重新梳理,「女孩子家,編起發來隨隨便便的,妳下次得放慢點。」
「你要是肯多看幾本帳簿,我就有時間慢慢編發了。」她挑釁的雙眼直勾勾盯著他,不料他但笑不語,激得她嘴嘟得高高,甚是不滿。
這會,他不說話,她也不開口,不過他手上的動作倒是沒停下,發束在他手掌中交叉游走,一樣的動作,他做起來卻比她仔細流暢得多,不會有細發亂落。
頓時,風紫衣覺得氣氛有些曖昧,坐在椅子上讓他彎腰編發的她,看不到他的表情,突然不知要開口說什麼,就這麼沉默了好一會。
「怎麼,生氣了?」頭上傳來他低沉的聲音,熱氣呼在她頭頂,她卻覺得耳根都熱了,不想讓他察覺異狀,連忙搖頭,「才沒,我懶得跟你生氣。」
「妳當然不能生氣,瞧我替妳編的發多漂亮。」纏繞上細紅錦繩,兩條整齊的發辮服貼在她肩上,他頗為滿意。
本想道謝的她卻突然想起什麼,眉眼霎時往下沉,口氣不悅的挖苦。「你上哪學這……這編發的手藝?挺純熟的,該不會是在游山玩水時順道風花雪月了吧?」
「妳在亂想什麼?妳忘啦,我以前不是常幫天樂、天喜編發,難不成妳跟天樂她們有什麼不一樣?」都是一樣的長發,哪需要什麼技巧,就只有她沒耐性,才會編個發也零零落落。
明明千金小姐的才識都學了,還是這麼毛毛躁躁。
「是喔。」跟她想的不一樣,那很好,她該放寬心的,只是心里又有些莫名所以的不舒坦。
祁天昊直起身,像哄小孩般拍拍她的頭,「就愛胡說八道,我先回院落梳洗,晚點我約了人,不在府里用餐,祁貴這會出門辦事了,要是他問起跟他說一聲,免得又大驚小敝的沿街找人。」
「知道了。」應了聲,她心里放了話卻不能問。不一會,門闔上,她心里那股酸酸澀澀的感覺也更濃了。
她跟天樂、天喜一樣有什麼不好的?為什麼她要覺得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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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亭下的女子,有張嬌艷的鵝蛋臉,頗具媚色的丹鳳眼,身材高軌圓潤,相較于祁天喜如海芋般清靈月兌俗的美,女子俏生生的美更貼牡丹的嫵媚,只是年歲還輕,假以時日當艷冠群芳。
這人風紫衣認得,是祁天昊摯交好友金準之的親妹金靈靈,金準之愛四處游玩交友,即使是跟祁天昊到了朱雀城也很少上祁府拜訪,倒是這金靈靈因為跟天樂有些交情,所以她見過幾面,不過都是遠遠看到而已。
天樂曾贊她不若外表那般高傲難相處,實際上是個頗為率真、愛憎分明的人,
不似現下的千金閨秀總是嘴里一套、心里一套。風紫衣卻不懂自己在不高興什麼,天樂贊揚金靈靈關她什麼事,為何她心里要發悶發慌?尤其對方現在正跟祁天昊貼近著說話,竟讓她有種東西被搶走的錯覺,不舒坦直在心底蔓延。
「丫頭,妳呆站著做什麼?」
回過神,她抬起頭,順著涼亭的方向看去,金靈靈已經從另一邊離開,喚著她的祁天昊,看來心情不錯。
既然他已經看到她,她要是往回走,反而顯得作賊心虛了。
風紫衣整了整心神,腳步一踏一點,鞋尖的團花飾物隨之輕搖擺蕩,衣袂飄飄,緩緩來到他跟前。
「大少爺,早。」瞧他不曉得發現什麼寶,這麼高興的樣子,難不成是人家小泵娘答應許給他了?
思及此,她臉色更為黯然。
「還早?丫頭,都日上三竿了。」他啜飲一口茶。靈靈報了消息,說他找了許久的東西有下落,讓他心情很好。
「我現在才見得到你,當然這時候道早。」想想,頓覺自己這話說來拈酸吃醋的,暗紅浮上臉,連忙轉了話題,「以後別老叫我丫頭,我已經十七了。」祁天昊心情好,不在乎她的臉色語氣不佳,順手拍拍她的頭,「我看妳也沒高多少,個頭看來明明還是個小丫頭。」
「天喜也不高,怎麼你不叫天喜丫頭?」這次她一樣使勁的拍開他的掌,一點也不怕惹惱主子。
自從她當了祁府的家之後,跟主子們的感情就跟家人一樣,叫他們名字也叫習慣了,唯獨……對祁天昊她總愛偶爾兩句大少爺,像是想提醒自己什麼,叫她別忘了自己的身分。
「嗯……那不一樣。」想想,天喜及笑之後,他就沒再說過她是丫頭,倒是紫衣總讓他覺得長不大。
明明她很聰慧,更是比一般姑娘早熟,但或許是因為這樣,逗弄她時,她的大反應總叫人失笑,這點上可就像個孩子了。
「分明就當我是個孩子……」她著實不喜歡這種感覺。方才看他跟金靈靈說話,雖貼近了些,倒仍謹守分寸,兩人雖熟悉,但不曾逾越男女之防,言談間有笑卻又不恣意,在她看來,這才是男女相處之道,哪像他們倆,總是嬉嬉鬧鬧、沒個正經,像是孩子在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