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麼,光裝風花雪月的腦袋哪曉得大師級的發明,我敢說這是本世紀最偉大的杰作,它將揚名全世界,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
「喂!屁放完了沒,快說這是什麼?本小姐的時間可是很珍貴的,沒空陪你閑磕牙。」謝老頭又在催了,她又要閉門謝絕訪客。
氣她的不識貨,三十幾歲的大男人居然幼稚地搶回「他家的」可樂,一口喝干。「笨妞,這叫低溫冷凍艙。」
「低溫冷凍……」她馬上聯想到一只大黑貓。「喔!你要冰肉……啊!你干麼打我頭,把我打笨了你賠得起嗎?」
他要慶幸他那張臉長得太好看了,不然她一定海扁他。
「沒見過比你更笨的死孩子,低溫冷凍艙的用意是讓重癥患者先以低溫進入休眠期,放上十年、二十年,等發現新療法再回溫,挽回一條命。」
石碣得意揚揚地解說,十分驕傲地說得口沫橫飛,他的出發點是好的,想讓病入膏肓的病人獲得一線生機。
可惜他嘴巴說得快月兌臼了,人家還是不想理他,逕自打開容一人橫躺的艙蓋,左模模、右敲敲,看它牢不牢固,讓他氣得很想掐死她。
「做過人體實驗了嗎?」
一桶冷水潑下來,頹廢帥哥用力地瞪她。「你在說笑話嗎?我上哪找快死的患者。」
意思是成效如何猶是未知數,沒人敢冒死一試。
「我。」她指向自己。
「你?!」他瞪大眼,嚇得從椅子跌下來。
「我有肝癌。」
「什麼?」他又跌了一跤,下巴撞到高腳椅,痛得眼淚直飆。
方緹亞吐了吐舌頭,嘲笑他好騙。「你那什麼表情啊!騙你的啦。」
「你……你……哼,好在你沒事,不然……不然……」一想到這討厭鬼真不在了,心口還真有點酸酸的。
他這鄰家小妹從小就跟人家不一樣,思想怪異,行為大膽,連從事的工作也奇怪,還莫名其妙地紅了,真教人難以理解。
「好了,別婆婆媽媽的像個娘們兒,就我吧!十年後再喚醒我,那時我還年輕貌美,而你們一個個成了怪老頭。」一說完,她樂得哈哈大笑。
「你這死孩子說什麼鬼話,我要真讓你躺進我的低溫冷凍艙,你那個變態大哥肯定踹破我家大門,方爸方媽會拿著菜刀和武士刀追殺我。」他沒找死的沖動。
他要當的是流名萬古的偉人,而非死不瞑目的冤死鬼。
「哼!膽小表。」
話題到此告一段落,沒人再提起此事。
一個月以後,剛參加完高中同學喜宴的方緹亞又來按門鈴,她搶到新娘捧花十分雀躍,想來跟怪鄰居炫耀,順便嘲笑他求了十八次婚,人家死也不肯點頭嫁給他。
可是始終沒人來應門,她當他死了,自個翻過牆,從後門潛入,並敲盤子砸碗的想吵「死人」。
但是沒人。
一如以往習慣,她走進五十坪大的地下室,一瞧見低溫冷凍艙居然變成透明的闔蓋,一時好奇往里躺,並想象自己已死的畫面,雙手合掌捧著花置于胸前,闔上眼楮演得煞有介事。
因為太舒服了,她就睡著了,沒發現有只貓闖了進來,誤踩開關,低溫冷凍艙的艙門緩緩往下覆蓋,她好夢正酣地進入低溫期。
她不知道的是,那年和女友到雲南玩的石碣因飛機失事,從此就沒再回來了,有人說他死了,也有人指稱失蹤,在冰雪覆地前,他再也沒有出現過。
「你是說你會變成冰凍人是自找的?!」
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嗎?原來方緹亞之所以活過冰河期,由二十一世紀來到二十四世紀,原因竟是貪睡,一睡三百余年,渾然不知世間的變化有多大。
是佩服她的睡功了得,還是該感謝怪鄰居的發明,才讓他得以遇上她,並與她有相識、相戀、相愛的機會,體會當個人的感覺。
听完這段回憶的薩塞爾久久不能回神,他太錯愕了,以致大腦一下子無法正常運作,滿腦子想著她閉上眼的那一刻究竟在想什麼。
「怎麼可以說是我自找的呢?!我也是受害者欸,要是怪鄰居能安份守己的當個上班族,我哪有可能遭到陷害。」她振振有詞的為自己辯解著。
大概「冰」太久了,把腦子冰壞了,方緹亞直到清醒後的第三個月,才想起冰凍前的片段,並加以串聯,終于探究出真相,水落石出。
原來「真凶」是她自己。
「不過我感謝他。」因為怪鄰居對科學的瘋狂追求,改變了他的未來。
「什麼嘛!你居然感謝一顆石頭,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方緹亞嬌嗔道,賴在他懷里佯裝生氣。
「他讓我們相遇,讓我為你著迷,他是造就我們這段緣份的大功臣。」沒有怪鄰居,他將錯過影響他甚劇的她。
她很勉強地點頭同意。「好吧!記他一個大功勞,緬懷他英年早逝。」
查過全球冰封的日期,她推敲出親友的死亡日,在她沉睡的第三年,他們應該是沒能逃開,被封在冰層底下,與她相隔一牆。
只是他們沒有她的幸運,雖然被冰覆蓋住,可是少了低溫冷凍艙的保護,尸體寄生微小細菌,即使腐化的速度很慢,但一百多年後還是只剩下一堆白骨。
「緹亞,你還會想家嗎?」表面上她看起來很平靜,似已接受命運對她的安排,可是她常紅著眼眶,失神地望著城市上空。
眼神微閃過一絲黯然,方緹亞強打起精神微笑。「會呀!可是沒以前那麼想,人呀!要往好處想,至少你沒讓我餓著、凍著。」
要再不知足,那就豬狗不如了。
「最近這些日子你盡量別出門,有人上門也不要開門,我修改過密碼,除了你的指紋和掃瞄外,旁人無法自由進出。」薩塞爾說這些話時,語氣是帶著憂心的。
「發生什麼事了,和我有關嗎?」瞧他閃避的眼神,她的心往下沉。
他以指撥過她的發,輕嗅發香。「你別想太多,是城里近來不安定,有暴民暴動,我怕不小心傷到你。」
「是這樣嗎?他們為什麼暴動?」她並未完全相信他,猶帶懷疑神色。
「還是一樣老問題,糧食短缺,我們的供應地出現枯死癥,大半的蔬果區都毀了。」人民吃不飽,自然會群起不滿,但不到暴動的地步,他夸大了。
「咦?可是我們每天都能吃到新鮮蔬菜呀!」像剛由土里拔起,鮮綠青翠。
自從第一箱生鮮食品送至,廚藝蹩腳的方緹亞便嘗試自己下廚,並強迫薩塞爾捧場,兩人在糟蹋糧食的情況下,勉強入肚。
不過時日一久,笨蛋也會磨得出師,再加上他們去文史館「借」了幾本食譜,廚藝日益精進,不僅方緹亞能燒出一桌好菜,連薩塞爾也能小露兩手,炒盤咸淡適中的小菜。
可是說句實在話,配給的蔬菜真的不多,而水果類也少得可憐,肉品更是時有時無,更別提千金難買的陳年醬油膏和橄欖油。
總之,「古老」的東西一定缺貨,必須等上一、兩個月才會送達,而且份量極少。
「權力有時也挺好用的。」難怪人人想爬上他這個位置。
「權力……」她頓時明白,眼露柔情地仰頸一吻。「都是為了我的任性……」
如果她肯喝難聞又無味的營養劑,他也就不用那麼辛苦為她張羅。
「不,不是任性,是為了愛你。」只要能讓她開心的事,他都願意去做。
「薩塞爾……」她感動地撲向他,並送上香吻。
四唇交纏著,舌尖交纏,他們吻著吻著,往凌亂未收的床一躺,纏綿的軀體有如卷起的蛇身,緊緊攀附住彼此,一刻也不願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