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楚君辭聞言一笑,「冬離他……是個連自己都不愛的人,他可以去重視任何人、事、物,但他不會去愛,我怎會不知道。」
「那你何必還要愛他,要陪他到死?」沐問之月兌口問道,神情中有著不加掩飾的嫉妒。
當年在楚府見過楚君辭後,他便對這個氣質倔傲的女子所吸引,他原想等助楚府渡過難關回轉師門後,再擇機請爹親上楚家提親,可是……
楚君辭卻跟著冬離去了靜山,一去便是四年。
這四年來他派人打听著楚君辭與冬離的情況,然後,沐問之听到冬離放楚君辭一人在靜山的草廬內,听到她不到兩個月便將自己的貼身丫環打發回了楚府,听到她為了跟冬離出門而丟下鑄了一半的劍……
沐問之听探子回報的消息有太多,全部都是關于楚君辭的,而只要與她有關,便會同時听到另一個名字,冬離。
「他不愛自己,那便由我去愛他,這樣他便不會孤單,不會寂寞地想要求死。」楚君辭輕笑,低低地道,莫名地眼淚再次在眼中打轉,卻始終沒有落下,神色淡然得好像可以包容下整個世界,「我不求他將愛說出口,不求他娶我,只要他不將我從他身邊趕走,我便足夠了。」就像這幾年一樣,冬離不拒絕她,將她的情收在心底,小心地藏起來,不想讓她發覺,可她是知道的。楚君辭縹緲而略帶幸福地微笑著。
沐問之搖著頭,一字一字地說︰「冬離他不會愛你的。」那個眼神空蕩,似看透世間繁華的道者,怎麼可能會去愛人。
楚君辭比他更堅定地搖了兩下頭,「他愛的。」只是藏得太深,不想給人看到。
可惜楚君辭的話冬離再未能听到,在她話落的一瞬,楚宗主、沐問之等人只覺大廳內閃過一道暗影,再眨眼楚君辭已經被人打昏掠走,速度之快,僅在眨眼之間。
回過神,已沒了楚君辭的蹤影。
第十七章殘存的記憶
後來發生的事情楚君辭記得殘缺不全。
她只記得再睜開眼時,滿目是染著猩紅倒在地上的尸體,還有不斷傳入耳中刀劍相擊所發出的刺耳聲響以及震得人心肺都疼的喊殺聲。
楚君辭輕抬起手,發現自己全身無力,艱難地坐起後發現自己方才是躺在兩具死尸之間,手上、身上沾滿了血,那血還是溫熱的。
茫然地看了眼自己的雙手,楚君辭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那聲音熟悉卻又陌生,因為聲音的主人總是用平靜的沒有起伏的聲調說話,而不是這般撕心裂肺的聲音。
轉過頭,楚君辭撞入那雙閃著驚恐的灰眸中。
下一瞬間,她感覺自己身體一輕,被眼眸的主人拉起,帶入懷中,風從耳畔吹過,呼嘯的聲音讓她的耳鼓一陣疼痛。
「你……」冬離眼眸中的驚慌還沒有退去,瞪大雙眸瞥了楚君辭一眼便扭過頭去,握著拂塵的手連番揮動,將攻來的人在未抵兩人身畔前抽飛出去。
雖然還不清楚這是哪里,但楚君辭已經恢復了神志,「我被人抓到了這里。」
「你……有沒有受傷?」冬離抿了下嘴唇,澀聲問。
他知道她是被邪教派人抓到這里,邪教听聞這幾年他與楚君辭之間的事情,欲利用楚君辭來威脅他,讓他退出戰局。
結果,在看到昏迷的楚君辭出現在邪教中人手里時,冬離心頭一震,然後像得了失心瘋般,奪了身旁人的劍,以指將其斷為兩截,向楚君辭身旁的兩人疾射而去。
誰也未料到冬離會不顧楚君辭的安危,斷然出手,人猶在怔忡詫異之中,冬離已快如驚雷般掠了過去,拂塵過處,無人幸免,哀嚎聲四起。
只不過眨眼的工夫,便成了現在眾人看到的情形。
冬離放開手,讓楚君辭站在自己身側,上下打量了一遍楚君辭,她身上雖有血,但都是方才被他射中的兩人身上的,看來她並無大礙。
提至喉頭的心終于歸位,冬離不著痕跡地呼出一口氣。
「問劍兄,可以幫我照顧她片刻嗎?」冬離轉頭對隨後趕過來的問劍道。
問劍一怔,被冬離嚴肅的眼神震懾住,不由得點了點頭。
冬離認真地看著楚君辭,輕聲道︰「你在這等我回來。」
楚君辭本在凝視著他,听到冬離的話不由得一怔,而後綻開笑臉,是從未有過的喜悅,黑眸亮得炫目,「我會一直在這里等你,直到你回來。」
冬離又看了她一眼,轉身而去。
問劍從旁看著他們兩人,不知為何臉上微微有點發燒。
冬離與楚君辭之間的事情江湖皆知,雖然眾人都在背後有所議論,卻無人看到這兩人間有什麼真正曖昧的事情。
但是今日見他們兩人之間簡單的三言兩語,平和淡然中,卻有著無限的柔情,那種默契,有些讓人忍不住靶到不好意思,還有更多的羨慕。
邪教與中原正道這一戰,戰了整整一夜。
由黃昏直到天光大亮,冬離才踏著晨曦的光暈出現在楚君辭眼前。
邪教中人已經被誅滅殆盡,問劍始終陪在楚君辭身邊,而楚君辭則靠坐在一旁的兩塊大石間,兩人身前的地上,邪教中人的尸身橫七豎八地倒著。
一步步走近,冬離看著那個在原地等著他的楚君辭,是他的錯覺嗎?為什麼他覺得楚君辭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蒼白如紙?
是因為等得太久嗎?是身體太虛弱了嗎?她是個千金小姐,除了鑄劍,她沒有經歷過任何風浪。
就算跟在他身邊的這幾年,他也不舍得真的讓楚君辭吃過什麼苦,所以她是累了嗎?可是……可是……
冬離不斷地走近,不斷地在心中自問,腳下不由得加快,幾個箭步搶到楚君辭面前。
輕輕地呼出一口氣,楚君辭對著眼前模樣的人影微微一笑,她看不清蹲到她面前的人是誰,但是她的直覺告訴她,是冬離回來了。
「你……有沒有事?」楚君辭輕輕地問,唇邊扯出抹虛弱的笑。
「你怎麼了?」冬離大驚,頓時手足無措,踫都不敢去踫她。
直到此刻,問劍才發現楚君辭有些不對勁。
他以為楚君辭是受驚過度才靠到兩塊大石間休息,這樣也方便他保護,而且她一直觀察著周圍的情況,提醒著問劍沒有注意到的地方,沒有任何異樣。
而過了這樣慘烈的一夜,任誰都會感到疲倦,連他都要支撐不住,何況是楚君辭,是以對楚君辭蒼白的臉色他也未曾在意。
一瞬間,問劍覺得自己犯了個無比嚴重的錯誤,握劍的手一緊,撇開頭去。
「你怎麼了?」冬離再問,緩慢的伸出手,想要看看楚君辭究竟傷在哪里,卻又怕弄疼她。
「呵,有人告訴我說你不會愛我,我則反過來告訴他,只要你不將我從你身邊趕走,我就足夠了……我會一直呆在你身邊,一直愛你,陪你到死。呵呵,我知道你……不是不忍心拒絕,你只是……把我的情都收進了這里,小心地藏住,你希望我走,希望我恨你。可是……就算你不想我知道,我還是看出來了。因為……你的眼楮沒能藏住這個秘密。」楚君辭聲音柔軟地道,一夕間有好多話想對冬離說,「我拒絕了爹親給我找來的夫婿,楚君辭這一世……只嫁給一個人,只冬離一人。即使……你不肯愛我,不肯娶我,但是能陪著你,足夠了。明明那麼怕寂寞……那麼想有個人陪在你身邊,卻自己一個人死撐著,真是……悶到極點的人,會內傷的,呵呵……」楚君辭說完忍不住輕笑兩聲,忍不住疲累地眨了下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