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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水 第10頁

作者︰寄秋

不過她們的哭聲實在驚人,死了一半的張萬富忽然抬起頭,中氣十足的推開他最寵愛的小妾,大聲一喊——

「你們全給我滾開,想壓死我不成——」

第四章

年過半百的張萬富是張家口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肥嘟嘟的福態模樣是他常年大魚大肉累積的成果,人家遠遠見個胖子走來,便高喊一聲「張員外」。

一夕暴富腰纏萬貫的他也算是地方上首富,原本骨塵如柴的身形在短短數年間暴漲十倍有余,叫人完全看不出他原來的長相。

也不知是刻意增肥避入耳目,或是不節制的大吃特吃,有些老一輩的人依稀記得他家境清寒,孤兒寡母地三餐不濟,常常必須乞討才得一餐溫飽。

誰知他在外地工作了一段時日,有天夜里就發了,捧著大把大把的銀兩返鄉買田置產,大興土木,翻修舊居,成了今日的大宅院。

沒人曉得他的錢打哪來,誰要敢問定被賞個白眼,以後別想在張家口找到活干,他發財的事跡是個提不得的禁忌,只知他有錢得連縣太爺都跟他借支,不收半分利息。

不過人一多金,什麼想要,年紀不小卻年年娶妻納妾,貌美姑娘一個個入門,只要他看上眼的,不管對方肯不肯,他用買、用搶的也要把人弄到身邊,暖玉溫香大享齊人之福。

說穿了,他是魚肉鄉民的惡霸,村里頭人人畏之如虎的大惡人,即使多有怨言也不敢道他是非,忍氣吞聲地任由他橫行霸道。

事母至孝是他唯一未泯滅的天性,見親娘夜咳不止便上山求菩薩保佑,修廟、添香油,重塑金身無不做足工夫,只願娘親長命百歲,病痛早日消除。

但大概他平時壞事做多了,老天的報應來了,幾個埋伏在路旁的小毛賊給了他幾刀,搶走他一身財物,企圖推他下河好毀尸滅跡。

所謂百善孝為先,他孝親之舉感動天地,即使為惡多時仍有一顆孝心,重達百斤的體型沒人推得動,他才能逃過一劫,留口氣等人救援。

只是人不走正道,天也看不下去,他一共擁有妻妾一十七名,可是人丁稀薄得僅生一子一女,而且女兒是天生藥罐子,打一出生就離不開湯藥,大夫斷言活不過二十。

而兒子嘛……

唉!什麼老子下什麼種,上梁不正下梁歪,年過二十五仍不學無術,風流性情不輸他老爹,是花街柳巷的常客,只要稍有姿色的女子就難逃其魔手,摧花郎君之名不陘而走。

「嘖!小泵娘的臉兒可真嬌俏,你躲呀躲地想躲到哪去,讓哥哥我香一個。」多美的人兒呀!唇紅齒白,膚似凝脂,柔媚得叫人心癢難耐。

暗叫苦的淨水閃過狼爪,壓低身子快步疾行,避免踫到不干淨的東西,弄髒那一身新做的秋裳。

她已經很小心地避開張家少爺的騷擾了,每回要出房門必先左右張望,確定無人才敢跨出縴縴小腳,絕不讓色欲燻心的小兒有機會一親芳澤。

誰料得到她才松了一口氣,那人像背後靈似的突然冒出來,兩眼賊溜溜地直往她身上瞧,當她是一道上等的可口佳肴,無時無刻不露出想吃了她的饑餓相,讓她心驚不已。

看過千百種人,她從不曾如此厭惡一個人過,要不是看在和善慈祥、請他們留宿幾日的張老太君面子上,他八成會是她下凡後第一個出手教訓的人間男子。

「喲!喲!喲!走慢點,小心絆了腳,少爺我又不是什麼凶神惡煞,干麼避之唯恐不及。」他還想好好疼疼她,帶她銷魂一番。

凶神惡煞她倒是不怕,怕的是他那顆色心。「別攔著我,我要找風二哥。」

「什麼風二哥,家寶哥哥不就在這里陪你,你還能想著誰?」張家寶作勢要撫上女敕白小手,一臉婬相。

「你走開啦!我不喜歡你,你很臭。」淨水本是純淨之物,最忌污穢,他一身的婬穢氣息令她作嘔。

她實在受不了他那身難聞的腥羶味,掩鼻走避不敢近身,嬌俏的小臉因難受而皺成一團,仿佛發酸的梅菜干。

但不是每個人都有雅量容許批評,從小嬌慣到大的大少爺哪禁得起她嫌惡的神情,還像驅蟲趕狗的揮手要他離遠點。

環境造就了一個人的性格,天生的壞是無從改起,驕矜自大的張少爺幾時受過氣,旁人的奉承和諂媚早抹去他一絲人性,面一沉地想強取豪奪。

「你這賤丫頭最好識相點,乖乖地過來服侍少爺我,待會兒你就不嫌我臭了,嬌嚶低吟地喊我一聲哥哥。」他非得到她不可。

見他口氣凶惡,難得動怒的淨水有些不高興了。「你這張嘴是吃了餿食不成,怎麼比糞坑還臭。」

什麼嘛!她是觀音座前的淨水仙子耶!哪容他穢言護罵,輕賤如泥!

大士呀!她不是故意要惱火,修行先修心,平心靜氣方可放大心、開善目,以慈悲之心普渡世人不潔之心,消災解厄。

可是佛也有三把火,何況是不成氣候的小仙,張家寶實在太下流了,縱使她有鴻海之量也難以忍受,忍不住惡語相向。

她有錯,錯在修得德行不齊,就罰她在人間多受幾年苦,不能返天庭與菩薩同享人間煙火,活該要多災多難多劫數。

淨水不知她的心語上達天庭,傳至菩薩耳中,淺眉斂目的觀音大士微揚起嘴角,含笑地允諾她的請求。

「呿!沒給你一點顏色瞧瞧,你是不知道本少爺的厲害,再敢拿喬,看我怎麼整治你。」他挽起袖子,怒氣沖沖地想教訓她。

大發雷霆的張家寶沖上前欲捉人,蠻橫無理當她是家中小婢,即使狎玩奸婬亦無妨,他家有得是錢,玩死一個是一個,反正他老爹一把銀兩砸下去,誰敢為受辱而死的女兒叫屈,人命是可以稱斤稱兩買賣。

人都有一種至死不改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越是難得到越想擁有,千方百計的不計一切代價,非要到手方肯罷休。

「你這人是牛呀,有理講不通,我們只是來作客的客人,你別動手動腳找我麻煩。」她的容忍度是有限的,不像青蓮能淡漠視之,處之泰然。

「少唆,少爺就是要你陪我開心開心,你想躲到哪去?」還跑,他就不信追不上她。

一個追一個跑,整個院子繞來繞去,活像老鷹捉小雞,路過的下人和姨女乃女乃們視若無睹,由著張家獨子任意胡為。

最後張家寶累了,氣喘如牛,十分憤怒她竟跑得比他還快,面子掛不住的他惡瞻一橫,搬起頗有重量的盆栽便砸了過去。

一個、兩個、三個……淨水也不耐煩了,在第九個花盆朝她眼前飛來時,她素腕一抬就想施法,讓盆子砸回丟躑者身上。

不過有道更快的身影一掌劈碎窯燒瓷盆,在張家寶臉上左右開弓,賞了火辣辣的兩巴掌。

「你敢施法試試。」他可不想被天兵天將發現,用鐵鏈子拴住。

「阿猛……」他不是不管她了,連著好幾天都不跟她說話。

「少用軟綿綿的聲音喊我,你那個形影不離的風二哥呢?」以為可以清閑幾日,沒想到是痴人作夢。

「村口另一戶張家的女兒似乎出了事,有人听見她房里有奇怪的聲音,疑似采花賊潛入,他責任在身,所以過去瞧瞧。」真掃興,她差一點就能證實自己不是弱質女流了。

學了多年的仙術無用武之處,實在是氣餒呀!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本事到底高不高。

「他沒叫你待在房里,不許隨意走動嗎?」她是仙耶,難道看不出這一家子有不對勁的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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