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是拖行的牛,盡避路面崎嶇難行,坑洞甚多,他還是得使勁地拖個快死的人,好在他斷氣前回家交代後事,讓子孫送終。
大士呀!我幾時才能擺月兌這個迷糊仙子,我的獸皮獸筋快磨得和她白女敕肌膚一樣光滑,不再威儀剛猛了。
快了、快了,麒麟,你的苦日子即將結束。一道輕柔如風的天音飄入耳中,驀地一震的麒麟以為自己听錯了,獸目怔然。
「你……你有沒有听見大士的聲音……」似近似遠,忽幽忽淡。
「什麼?」淨水一回頭,沒听清楚他說什麼。
「哼!算了,天都在幫你,我認了。」他悶悶地低下頭,不發一語。
他不認了成嗎?誰叫他當初識仙不清,又偷懶打盹,才會一個不慎被拖下凡,後悔莫及地當她人間伴從,他怨天怪地也沒用。
自作孽,不可活,他要不被她十萬火急的神情給懾住,接著馱著她往下跳,今日也不致淪落這等下場,獸不獸人不人地度過十數個寒冬。
「風二哥,我們離張家口還有多遠?」遠處的燈火一盞盞,卻怎麼也走不到。
「餓了?」
她撫撫扁掉的平月復,笑得愧疚。「嗯!」
「快到了,我懷兜里還有一塊餅,你先拿去止饑。」
他早就料到會有這種事發生,預做準備了。
被她拖累行程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次數多得他都不知道怎麼數才好,原本這個時候他早該回到臨安縣衙,向大老爺稟明此行的結果。
近年來,天子腳下離奇的雙尸案一樁接著一樁,受害者皆是養在深苑的大家閨秀、名門之女,甚至是官家千金,足不出戶卻慘遭奸殺,且死前皆有妊娠跡象。
他此行是查看各處女尸的受害慘況是否如先前發生在縣內的案件一樣,仵作的驗尸報告一如他所想的,確定被取走的胎兒有三足月大,由死狀判斷是活生生的由胸腔至會陰撕裂開來,內腑下留地只剩下空無一物的軀殼。
這連續凶案震驚千夕王朝上下,家有閨女的大戶人家頓時草木皆兵,杯弓蛇影人心惶惶,也驚動了上位的帝君,下令全面緝凶,不得怠匆。
而他便是被委以重任的四大名捕之一,與京城的快刀手邢風、燕都的追魂手流雲、天然城的趙少甫一同領命,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破案。
他們各自搜尋線索,相約在臨安縣衙踫頭,再以所收集的結果加以分析、檢討,決定下一步該如何進行。
「你不餓嗎?」啃著又干又硬的薄餅,淨水不忘問一聲身下的「轎子」。
「不餓。」為了辦案,他一忙起來常常三、五餐未進食,滴水不沾。
「喔!」真難吃,一點味道也沒有。「風二哥,那個人會不會死?」
淨水想到的是他們救起的老漢又肥又胖,要多大的棺材才裝得下呀!而且沒八,九個壯漢,恐難抬棺下葬。
「暫時死不了。」若能找到好大夫,他的傷勢不難醫治,傷口並未傷及要害,都僅是皮肉傷,血一止住便無大礙。
之所以昏迷不醒的原因,在于體積龐大和失血過多,加上久無人發覺,失溫的情況嚴重,才會看起來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那我們送他回家後,可不可以到酒樓大吃大喝一頓?我好想念你上次買給我的烤鵝腿。」真要命,她嘴饞得快收不住涎液。
吃了幾百年的素,她一開了葷就沒辦法止住美食的誘惑,雖然不像瓶兒那般貪吃,嗜吃如命,但一旦嘗到人間美味,她還是在引誘之下沉淪。
難怪那些妖呀、半仙的修不成正果,光是面對令人垂涎三尺的誘因,誰還有心修練,留在凡間當散仙猶勝當個仙規甚嚴的神。
風妒惡失笑的搖著頭,「你不是說烤得太油,讓你滿手洗不掉的油污?」
「越油越好吃嘛!我一嘗那味道就欲罷不能,滿口生津地想再咬一口。」一回想起鵝腿的滋味,她眼微眯的露出神往表情。
「好吃丫頭,小心和後頭的老叟一樣痴腫。」他打趣著,語多笑意。
她一嗔,笑捶他臂膀,「不來了,你欺負人家,怕我吃垮你對不對?」
雖然他愛嘮叨,喋喋不休、管東管西像個管家婆婆,可是在衣食住行上卻對她相當慷慨,舉凡吃的用的他都不假手他人,替她備得妥妥當當。
一路上走來,她不曾再露宿野外,即使錯過宿頭也會向民家借住一宿,酒樓、茶館、客棧是他們最常歇腳的地方,所有花費全由他一人支出,說來她還真有點過意不去,老是讓人破費。
「小淨,別亂晃,小心跌下來。」他一喝斥,連忙扶住晃動的縴腰。
「咯咯……你搔到我癢處了啦!有你扶著我不會往下掉……」淨水咯咯直笑,未著鞋襪的雪足晃呀晃地蹭著寬厚晌瞠。
他氣息微亂的抽了口氣,手臂打直穩住她亂晃的身子。「不要頑皮了,就快到村落了,要端莊點,別讓人笑你長不大。」
「端莊?」她側著頭,悶笑地弄亂他束起的發。「有哪家的姑娘會坐在男人肩上,嘻嘻哈哈地和他鬧著玩?」
現要裝模作樣已來不及了,她瞧見村子口有婦人走來走去喂牲口,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們「婬亂」的模樣,要說多清白,怕也無人相信。
風妒惡表情微窘地拍了她玉足一下。「安分點,你腳扭傷了,這是權宜之舉。」
什麼腳扭傷的蠢話,根本是她髒了鞋襪不肯再穿,拗不過她的男人太過寵她,只有順著她的懶性子為她去襪提鞋,讓她往肩一坐省得徒步勞累。
至于身後的麒麟當真可憐,又饑又渴沒人理會,拖著重物還得忍受前方傳來的愜意笑聲,那兩排雪亮的白牙都快咬斷了。
「是啦!我腳扭傷了,你要對我好一點,不可以凶我。」她趁機要脅,吃定事事順她的男子。
「我幾時凶過你?」他無奈的攏起眉,向人問起張萬富家怎麼走。
「嘻!說說而已嘛!你別板了張臉給我瞧。」淨水淘氣地撫平他額心皺痕,笑嘻嘻地玩著兩道濃眉。
她不知道自己的舉動讓身下的男子氣血一翻,熱氣往上沖的氣息急促,他笑不出來的暗自吐氣,一手按住左右搖晃的蓮足,一手緊握避免做出突兀行徑,一陣陣淡雅的幽香不斷飄入鼻翼,考驗著他即將把持不住的定力。
幸好老漢昏迷前所言的朱門就在前面,兩座石獅矗立門前,他終于松了一口氣,準備上前叩門。
不過他才踏上石階,兩人高的朱漆大門就由內拉開,一群濃妝艷抹、衣著華麗的婦人突然沖了出來,奔向榻上兩眼緊閉的福態老者。
「老爺呀!你怎麼沒氣了,丟下我們這些婦道人家怎麼走得開,你要我們往後的日子如何過下去……」
「老爺呀!老爺,你睜開眼看看我們,別一個人走得瀟灑,我們的孩子要靠誰來養……」
「老爺,你死得好慘,是誰害你命喪黃泉,你開口告訴我們吧!妾身一定為你申冤……」
悲淒的哭聲一聲高過一聲,趴伏在胖軀上哭喪的女子少說有十來個,從最年長的五旬老婦到十七、八歲妙齡佳人都有,一個個哭喊著老爺,哀傷地跪倒在地。
十分壯觀的場面,叫人看了瞠目結舌,人明明沒死卻哭得梨花帶淚,涕泣如流地爭著要「死人」張眼,哀淒不已地對著「尸體」猛打猛捶,看能不能捶得他回魂。
風妒惡見狀身形極快的將目瞪口呆的淨水拉至一旁,讓來不及閃避的麒麟承受突如其來的踫撞,看似沒幾兩肉的女眷們可是蠻力足得很,一人撞那麼一下,少不得多處淤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