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小貓兒都長成凶猛的大貓,叫我差點都快認不出你了。」羅絲莉修女的語氣中不無欷吁,感嘆時光流逝是如此匆匆。
若非他打小酷愛黑的打扮,猛然一見她還真不敢認他,以為是走錯門的迷途小羊,打算以神愛世人的心態加以開解,以免走向墮落之地。
「是強悍,凡是男人都想听見這贊美詞。」他反駁的說道,態度輕慢地有如漫步領地的公獅。
「你喲!還是那麼調皮,老是想讓自己變得更強,一點也不肯示弱。」他這種個性遲早會吃虧,把自己逼得太緊反而適得其反。
看著他長大的羅絲莉修女對他自始至終有一份說不出口的心疼,中英混血的藍亞特•波頓有段不算愉快的童年,也讓她興起創辦教會學校的念頭。
一開始她的用意是好的,以孤兒及家境困窮的孩子為主要輔導對象,幫助他們求得知識月兌離窮苦,不再有如藍亞特這種無助的孩子不知所從,徘徊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永遠找不到正確的那一條路。
誰知道梵蒂岡那方面另有想法,以類似女子修道院的方式興建學校,全額補助聖芳齊女子中學,讓年滿十二到十八歲的年輕女孩得以入學就讀,從中學習神所賦予的使命,以及貢獻出聖潔的靈魂,走向神的懷抱。
所以聖芳濟女子中學與一般高中有所區別,除了數理文史等主要科目外,課程表內多了神學類的教材,每天早晚兩次祈禱,以期更接近唯一的真神。
不過只有少數人才是真正因為家庭因素而必須靠獎學金入學,大部分學生都是高官或商賈的掌上明珠,她們選讀聖芳濟女子中學的理由只有一個——它是多語教學的特殊學院。
媲美收費昂貴的美國學校,其中拉丁語和義大利語是必修語文,每一位學子都得精通,只因不少神學類書籍是以這兩種文字著寫。
眼中多了抹陰晦光影的藍亞特看向窗外的白雲。「還不夠強,我的力量仍然達不到我要的滿分。」
他要更強,強到能掌握自己的命運,不再迫于妥協現實的人生。
「你……唉!這是何苦呢!何必苦了自己,我看了都不忍心……」他對自己的要求太嚴苛,總是把過去的苦難擺在心頭,不讓它成為過去。
「修女,妳找我來不是為了這件事吧!」他刻意岔開話題,不讓她的心思全往他身上繞。
頓了一下的羅絲莉修女無奈地搖搖頭。「好啦!不提你的事,我只是在電話中提了兩句,你怎麼來得這麼快。」
她以為他至少要拖個幾天,等那邊的事情處理完畢才能搭機來台。
「我本來就打算來台灣一趟,听說這邊有不好的東西出沒。」所以他來得不算快,頂多算是湊巧。
「你是指……那種東西?」她雖未言明,但眼神中已說出真相。
他微微頷首。「是的。」
「是你追的那個嗎?」她問。
藍亞特的表情顯得凝肅,輕應一聲。「是『他』,我追了『他』十年。」
而且是至死方休,直到一方倒下為止,否則絕無罷手的一天。
「辛苦了,孩子。」羅絲莉修女慈祥地一拍他手背,笑得好不心疼。
「不辛苦,這是我應盡的職責,與生俱來。」也是上天賜予的天賦,為正道出一份心力。
「你……」看了看他緊抿的唇,她再一次幽幽嘆息,修長的指頭伸向桌前的抽屜。「最近學校發生一些事,我想你會有興趣知道。」
「什麼事?」和他有關嗎?
幾張面色蒼白的學生相片遞到他手中,粉紅色上衣下綴深藍色百褶裙,胸口繡的學號明顯地告知她們是聖芳濟女子中學高中部的女生。
目前她們還幸存于世,和一般學生一樣正常上下學,就是貧血的毛病嚴重到讓人擔心,在一年以前她們都是健健康康的孩子,無一絲病容,從未有過缺血到必須輸血才能活下去的地步。
但是藍亞特精銳的目光集中在同一個位置,他一張張翻看女孩的相片,墨鏡後的眸光閃了閃,盯著少了血色的雪白後頸,那兩點與牙印無異的紅色小孔。
驀地,他取下遮面的寬大墨鏡,那雙如隼的厲眼迸出金光,人也像是籠罩在陰影里,沉郁得讓人感到氣氛變得沉重,不再有春天的味道。
「你看是不是那回事,她們頸後靠近耳窩處都有不明紅點,我真不曉得該如何向他們的父母解釋,為何好好的女孩送進我們學校,我們卻不能還他們一個健康的女兒。」她頭痛極了,想不出更好的辦法解決。
金色瞳眸中有一絲凌厲的冷藍。「此事交給我負責即可,妳不必太操心。」
「可是這麼做好嗎?你畢竟不是我們學校的人。」萬一真扯出事來,他會招來詬語。
「那就把我變成妳們的人吧!這件事對妳來說,不是問題。」他指的是人事安插。
羅絲莉修女眼中浮起一抹笑意。「怎麼肯留下來,還這般熱心?」
她故意取笑他。
「因為我要找的人就在妳的學校里。」他不得不留下,努力這些年就是為了除掉「他」。
「什麼,在聖芳濟女子中學?!」她一听差點昏厥,捂著胸口冷抽了口氣。
「應該沒錯,需要深入調查。」方能得知是否為「他」所為,或僅是「他」的同類。
凡事沒有絕對,總要預防萬一!他不會天真的認為擁有蝙蝠雙翼的族群是單一行動,他們也會有所謂的「親朋好友」,只是他尚未發覺而已。
「『深入』是件好事,但是別太深入,我指的是你和女學生之間的互動關系,最好保持適當距離。」她可不希望某個憤怒的家長持刀沖進校園。
「妳的意思是……」他不甚明了地挑起眉,表情淡漠得像在說著別人的事。
兩手互搭放在顎下,羅絲莉修女的笑容特別明亮。「你將成為本校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英文代課老師,而且長相不差,性別男……」
他有些明白地接著道︰「而貴校的學生清一色是神的女兒,我該避免和她們接觸過繁?」
十歲才離開台灣的藍亞特不算太洋化,除了一雙金色的眸子外,由外觀看來是道地的東方人,雖然五官較深邃些,十分立體,但本質上還是偏向傳統思想,保守不激進。
不過他有二十年的時間未曾踏上這塊令人傷心欲絕的土地,有些民情風俗因時代變遷而有所改變,西進文化讓女孩子變得熱情大膽,毫不顧忌表達心中的感覺,沒有一點自制力的男人很難拒絕主動的美色。
「接觸是一定要的,但別給她們太多的幻想空間。」她微笑地喝了口茶,用著疼愛的眼神看著他。「聖芳濟女子中學不同于一般女校,只有未婚的女老師,沒有四十歲以下的男教師——他們大都已婚、禿頭、啤酒肚,還有嘮叨的妻子及永遠要錢的孩子……」想想還真倒足胃口,難怪引不起小女生興趣。
「十來歲的小女孩容易想得多,傷春悲秋的想象愛情會從天而降,以為春天花一開便春心大動,尤其是情竇初開的少女們,身邊所出現的任何一個男人都有可能讓她們墜入愛河……」
「咳!咳!羅絲莉姑媽,我想我了解妳的暗示,關于這方面妳大可放心,我會有分寸的。」輕咳出聲的藍亞特刻意打斷她長篇誡訓。
「我知道你不會對小女生感興趣,但是身為本校的校長,該注意的地方我還是得提醒你,有些學生的行為可能會造成你的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