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想得太復雜,我們這位鎮長只是真實地表現出人性的一面,讓人認為自己還有希望,算是活生生的負面教材。」
這樣的人都能當上鎮長,世上還有什麼做不到的事?這具有激勵作用。
張口欲言的杭深青不知該說什麼,腦子里一片凌亂,想不透何種鎮長能不管事又能深得人心,隨心所欲地拿一鎮福利來考驗人性。
他真的很呆嗎?由眼楮能看進他的內在。
場面有一些冷凝,他在思考自己呆在哪里的同時,前往勘察損害程度的人由遠處走來,一身塵氣地沾染些泥土。
「老師,貝小姐說圖書館的擋泥牆要重建,而內部的龜裂情形也超乎想象的危險,能不使用就別對外開放,最好整個拆掉再蓋一幢。」
「老師?」
幾雙狐疑的視線瞟了過來,雲淡風輕的俊美男子從容地說道︰「我是教國畫的老師,本身也從事國畫工作,兼營武術道館。」
「啊!我有印象,你是台灣近代最有名的年輕畫家,專攻水墨畫的國寶大師。」難怪有著文人氣息,不似一般公職人員。
笑了笑,柳桐月當是謬贊地一揮手。「愛在畫紙上涂鴉罷了,各位若是累了不妨到寒舍坐坐,泡泡溫泉消除一日的疲勞。」
養尊處優的貝巧慧是富貴人家出身,她不認為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會有好的休閑設施,雖未露出鄙夷之色,但直接以有要事待辦的輕慢態度拒絕。
她以為一道同來的杭深青會和她一塊離開,刻意等了他一會,沒想到他爽快地一口答應,還說很久沒泡溫泉了,要她先走沒關系,不用等他。
這下子她倒是進退兩難,原本是想邀他到山下大餐廳用餐,借著獨處的機會打探他和甘碧珠是否有復合的可能,可是卻落得必須一人離開的窘境。
「我在山下的飯店等你,泡完溫泉早點回來,我有公事要跟你討論。」她叮囑的口氣像一個妻子,不自覺地表現出強勢。
「我知道了,太晚就別等了,沒什麼公事不能留到明天再說。」揚揚手,他隨興地做了不必急的手勢。
外形粗獷的杭深青不懂女人心理,不了解她眼中的惱意所謂何來,搔耳撓腮背過身不瞧她滿臉的責備,笑聲雄厚地向前走去。
投以深意一瞟的柳桐月只是淡然地一笑,隨即帶著在他門下學畫的張志明離開,不多事地笑著看世間痴兒傻女。
一場風月事。
隨風揚起。
第三章
「刷刷刷……我刷我刷我刷刷刷……刷得頑石變白石,米粒變飯粒……我用力刷,使勁地刷,看誰比較頑固……一點也不留下……」
泛白的黃襯衫,縮水的七分牛仔褲,有道賣力的身影刷著女湯的浴池,每一顆石頭也不放過地清洗上頭微附的青苔,不讓它冒出一絲絲苔色。
廉價的勞工正是目前的寫照,甚至低廉到用三餐打發掉就好,不用薪資付給也沒有勞健保,做到死是應得的報償,不值得同情。
天下沒有白吃白喝這麼好康的事,一分耕耘一分收獲,鈔票不會從天上掉下來,想要有飯吃就得工作,民宿里不養糟蹋米糧的廢物。
老板說的。
「哼!落難鳳凰不如雞,龍遭蝦戲困淺灘,哪天等我發達了,我就把這臭刷子塞進死元修的嘴巴,讓她嘗嘗仗勢欺人的滋味。」
一把分岔的鬃毛刷左右來回地刷了一遞又一遍,遇到挑剔的老板只好自認倒霉,有求于人總要吃點虧,屋檐不高那就低頭嘍!
能屈能伸大丈夫,輪流轉的風水不會只眷顧一人,早晚有一天耗子也能出頭天,看她能囂張到幾時。
可惡的石頭,非把你磨平不可,長什麼青苔嘛!四十五度的溫度還殺不死你,你未免太不要臉,賴活著有什麼意義。
哼!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跟你拚了。
「真盡責呀!小弟,浴池刷得真干淨,你來打工嗎?」
背被拍了一下,差點跌人浴池的人兒氣岔了喉嚨,看似沒力道的手勁幾乎要打死一個人,讓如被踩到貓尾巴的「小弟」毛發豎得直挺挺,只差沒踹他一腳。
女湯耶!他不識字嗎?一個大男人就這麼大剌剌地闖進來,一絲不掛地往溫泉池跳,他不知道濺到人很沒公德心呀!
好,不理他,波羅波羅密,五欲淨空,六根不生……淹死他,淹死他,淹死他,快下一場大雷雨劈死這該死的家伙。
「小弟,你還在念書吧!今年幾年級了,看你的年紀大概高中生左右……」喝!怎麼了?忽然氣呼呼地站起身。
「你能不能話少一點,吵得我無法工作,歐吉桑你是吃太撐了是不是……啊!是你,大熊?!」
冤家路窄,他居然還敢進到這里來,看她不整死他才怪,她要替天行道。
撓撓又雜又黑的胡子,他滿眼困惑地發出咦聲,「你的聲音听起來很熟,你還沒變音嗎?」
清清柔柔像女孩子,帶點糖果的甜音,很容易讓人想歪。
「很熟嗎?要不要我左右再賞你一個巴掌,讓你更有感覺?」看他能不知羞恥到什麼地步。
正看側看,反應慢半拍的杭深青就是看不出所以然,直到視線落在「平坦」的胸部,腥甜的紅液由鼻腔流出,他才猛然發覺「他」很像一個人。
「你……你有沒有當空姐的姊姊?」太像了,眉眼嘴唇的形狀都一模一樣。
「我是孤兒。」無父無母無兄弟姊妹,怎樣。
「呃!抱歉,我不知道你是孤兒,不過你和一個名叫明光的空姐長得很像,也許她是你失散很久的親人。」怪了,怎麼鼻血流個不停?「他」又不是那個令他很有感覺的女孩。
三七步一擺,短發俏麗的「男孩」由上而下一眄。「我就是空姐明光,你的熊眼忘了加副眼鏡了嗎?我哪里長得像小弟?」
太侮辱人了,沒瞧見她也有胸嗎?雖然不夠波濤洶涌,好歹弧度分明,沒瞎的人都看出她的自然曲線,不加半絲人工。
「什麼,你是女的?!」驚訝的杭深青猛地起身,高壯如山的身軀往前一傾想看個清楚。
重點是他根本沒遮住重點部位,赤條條的果身,就這麼捉住臉爆紅的明光雙臂,難以置信她是明艷照人的那個人。
化妝前與化妝後的強烈對比,莫怪他要懷疑了,人怎麼可能會有兩種面貌,一是清純得不施脂粉,像鄰家妹妹,一是明媚動人風情萬種,勾得男人心口發癢的美麗佳人,落差實在太大了。
「你的血滴到我了,你還不想辦法止血。」這衣服是跟絲絲借的,沾到血液很難洗得干淨。
手背一抹,他一臉熊笑地勾著她的腰。「等一下就不流了,我身體很壯不缺那幾滴血。」
而且他也沒法控制不噴血,每回一瞧見她就特別興奮,該往不集中的亢奮全逆流而上,找到出口就狂瀉,一次、兩次後也就習慣了。
「我管你壯不壯,你馬上給我轉過身,不許再踫我。」喔!要命,明明眼楮往上吊還是瞄見了,她也要噴鼻血了。
頭往上仰的明光超想哭,她究竟是招誰惹誰了?一次是意外,兩次是巧合,那第三次呢?
「為什麼要轉身,我覺得這里的位置剛剛好。」正好目視她兩座雪白的小山峰。
好想模一下,小巧的半圓透著誘人的幽香。
咬著牙,明光用修得尖細的指甲往他眉心一戳。「找條毛巾圍住下面,你暴露狂呀!」
「啊!什麼?」頭一低,他和昂藏的分身打個照面。
胡子的關系看不見他滿臉臊紅,連忙捂住的杭深青渾身不自在,動作笨重地撈起放在池邊的浴巾一圍,飄忽的眼神像極無辜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