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元修,我在巴黎訂購的東西來了沒?」先問一聲,挨轟就這麼一次,省得過兩天又得面對原子彈轟炸。
「還有?」唔,很好,真是太好了。
認命的明光十分謙卑地低下頭。「妳要罵就罵吧!我知道自己很敗家,愛花錢,迷戀名牌,是不折不扣的拜金女,妳盡避用力地懲罰我沒關系,我是罪有應得……咦,妳要去哪里?」
懶得理她的李元修打從她左側走過,看也不看她一眼地定進內室,讓怔愕的她感到訝異,惶惶然地呆立門口直盯她的背影。
「妳完了,明小姐,我算出妳大難臨頭了。」
一張抹黑的臉孔和一塊窗簾忽然打眼前經過,楞了半天的明光在驚嚇之余才發現裹著窗簾布的黑臉女子是誰,很想哭的捂著口鼻啊了一聲。
這年頭什麼怪人都有,可算命的打扮成鬼的樣子,會有人上門問卜嗎?
天呀!她要不要去廟里去去霉運,她的命運為什麼這麼乖舛?
哼!都是那頭熊害的,下回再讓她遇到她肯定要剝了他的熊皮做大衣,絕不讓他太好過。
天氣晴朗得令人想哭,秋老虎的威力仍然驚人,過午的陽光強烈得幾乎灼傷人體肌膚,沒做好防護措施肯定會曬得不成人形。
斑山不比平原,坐落于半山腰的幸福鎮溫差甚大,早晚是冷得令人手腳發冷,日出到日落之間的溫度又高得讓人直冒汗。
第一次來到小鎮的人總會無所適從,因此鎮上的服飾店生意非常好,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擺在架上,以備不時之需。
依山傍海的景致是游客的最愛,雖然有幾家如雨後春筍冒出的休閑農舍和民宿加入競爭,但是鎮長經營的「愛情民宿」卻是游客們的第一選擇,因為有溫泉和美食,以及……
看不完的好戲,比電視里上演的還有精采萬分。
不過明光若知道她最痛恨的熊此刻也在幸福鎮,恐怕她會咬斷銀牙直喊妖孽,向附近的原住民借獵槍番刀好為民除害。
「杭先生,你覺得這所小學還能重建嗎?報告上指出它位于土質松軟的地段。」任何有理智的地方官員都不會頒發建築執照。
「那為什麼它會在這里?簡直是拿人命開玩笑。」尤其是上坡的上石有明顯濫采的痕跡,無法支撐雨水的沖擊。
代理鎮長溫和的笑容上有著答案。「一噸白米中總有幾粒小砂子,這是在所難免的事。」
「你是指鎮長官商勾結,圖利不屑建築商?」該死的,里頭待的全是正要認識這世界的小朋友呀!
「似乎是如此,至少我所知道的鎮長相當富有,在當上鎮長後財產以倍數增加。」沒有油水可撈的苦差事是不會有人自告奮勇。
包括他的妻子。
「而你放任他坐大,把鎮民的生命當草芥看待?」助紂為虐更不可取。
「抱歉,我想你誤會了,貪贓枉法的鎮長是上任的,這任的鎮長雖然有些好小利,仗恃為己謀私,但不失正派作法,還算是個不太差的厝邊。」
看著他憤怒眼中噴射出的火花,始終保持淡笑的柳桐月知道他沒找錯人,「航」建築公司的確是少數有良心的建商,在業界的名聲絕非徒負盛名。
九二一地震的余災直到去年十二月的土石流才爆發,處于斷層周圍的建築物多多少少受到波及,其中以幸福小學最嚴重,其次是緊鄰其側的鎮公所。
倒是商家的損失不多,及時預警發揮極大的功效,讓上石流下方的居民能早一步疏散,並適時地以防坡堤將土石導入小河。
有一點他到現在還有些不明白,那天夜里到底是誰叫醒他,蒼老的婦女啞聲似乎在哪里听過,可是直到今時今日他還是想不起來。
好象有人在他腦海中裝了個開關,強迫他要忘記種種不合理的記憶,讓腦中模糊的影像徹底消失。
想到這,民宿鬧鬼的傳聞不時傳之,不少臉色發白的客人誓言旦旦見到掛在牆上相片中的老老板,然後害怕又好奇地守著底下等她現身。
很愚蠢的作法卻有幾分玄奇,客人撞鬼的次數一多,他都不得不懷疑前任老板是否真的死了,也許是故布懸疑性引客上門的宣傳手段,其實她還活在某個隱密的角落。
「你不是鎮長?」听他的語氣不像在說自己,但是令人感到一種十分親昵的寵溺。
「鎮長是拙荊,她只管大事不管小事。」而他是她的分身,沒有怨尤地替她扛起責任。
「五億六千萬的經費是小事,她一向把公帑當成廢紙使用嗎?」這樣的鎮長也能勝任公職。
「不,只要不是她的錢她不會特別在意,不過她挖政府的錢確實有一套,中央原先的補助款是五千萬。」生財有道算是她的優點之一。
他們策劃了一個順利要到巨款補助的計策,故意排對時機出現再大肆渲染,稍有同情心的政治人物都會伸出援手,何況還有大批媒體助勢。
「我妻子對金錢的概念十分犀利,她曉得怎麼用錢才是花在刀口上,用最少的錢做最多的事,相信你不難看出她挺受鎮民歡迎的。」
一路行來的贊譽不絕于耳,杭深青對他的解釋尚能接受。「所以你找來我們公司進行估價,想看看我們的刀口利不利。」
「對,向外招標是假,你是內定的建築師人選,請原諒賤內的任性,我行我素的性格是她小小的缺點。」也是她討人喜歡的一面,充滿人性,並不完美。
「找上『航』建築公司是鎮長的決定?為什麼是我們?」他自認不是此行最頂尖,還有其它更杰出的建築師。
他是由扛沙挑磚的小堡頭做起,中途因為認真肯干而受到老板賞識,刻意栽培他上大學念完土木工程,又培植他到國外吸收新知識,好將別人的技術傳回國內。
原本老板有意將自己的公司傳給他,介紹他和他的獨生女認識居中拉線,讓他們共同守候公司的榮衰。
如他所安排的他們訂了婚,也即將步入禮堂,但是婚禮前三天他發現一些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事,因此婚禮告吹不再有下文,他也婉拒老板的美意自行創業,和昔日同窗開創一番新事業。
他真的認為自己不是最好的,但有一點他可以拍胸脯保證,他負責的工地絕不會偷工減料,一磚一瓦都是真材實料,鋼筋水泥使用的數量一定在標準值之上,不可能填充海砂和汽油桶。
「呃!這個……」他臉上出現短暫的無奈。「如果說是我妻子從眾多公司負責人相片中用飛鏢射中,你會不會覺得受到侮辱。」
「用飛鏢……射中?!」表情有三秒鐘呆滯,深邃的眼中布滿錯愕。
「她堅持你是最適合的,因為你有一雙很呆的眼楮。」考試不會作弊,偷摘水果會立刻承認的那種。
她說笨一點的人才不會動歪腦筋,實事求是腳踏實地,給他一塊錢他會老實地握著,山是山、樹是樹,絕對生不出地瓜。
其實她的意思簡單明了,就是他的眼神好真誠,干不出大奸大惡的事,為人剛直有原則,不因小利而動搖。
「呃,嫂夫人應該是個有趣的人。」但他可笑不出來,鎮長擇人的眼光很兒戲。
柳桐月笑著給他一個建議。「別說她有趣,鎮上的居民給她一句她十分中意的評語。」
「哪一句?」
「惡勢力。」
「嗄?!」是他听錯了還是代理鎮長說錯了?這句話不算好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