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醫生,你生病了嗎?怎麼抱著花瓶罰站!」
嗄?!三只烏鴉飛過頭頂,尷尬的溫致敬笑得十分生硬,手腳笨拙的放開不知幾時環抱住的巨大花瓶,整張臉都漲紅了。
完了,他居然在心儀的對象面前出糗,他真的蠢到極點了。
人家常說女人對愛情出現第三者有敏銳的第六感,她們會在第一時間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例如情人常常鬧失蹤,電話中開始有不明女子的留言,打扮特別花稍和不耐煩,找借口嫌東嫌西。
當然女人發出質問時,男人會理直氣壯的怪她疑神疑鬼,不把他們的愛情當一回事,逼得他家里待不住必須外遇去。
可是對雄性生物而言,一旦圈劃的領域出現入侵者,他也會反應極快的察覺異樣,然後做出攻防動作,以免地盤遭侵佔。
嚴陣以待的溫大醫生就是以盯小人的態度緊盯面無表情的季靳,自看到他凸出喉嚨的硬結後,雄性與雄性的對決立場分明。
來到飯店內附設餐廳兼咖啡屋,三人都點了同樣的飲料--一杯咖啡,只不過溫致敬喝的是曼特寧,風夕霧是女乃味十足的卡布奇諾,而季靳則是什麼都不加的黑咖啡。
氣氛有點詭異,明明沒什麼的三個人看起來像有些什麼,場面很冷不太熱絡,源自兩個男人的關系。
他們誰也不願先開口的徑自暗地評量對方的戰斗指數,接著估計自己有多少勝算,一個安心一個憂心,心思全表現在臉上,讓唯一在場的女性感到好笑。
季靳的個性原就比較冷,不與人稱兄道弟的套交情,不開口實屬合理範圍,加上他此刻不置一語地啜飲咖啡,那由內而散發的冷意著實讓人退避三舍,自然不會有人敢來勉強他大開金口。
至于溫致敬則大傷腦筋不知該以什麼當開場白,眼楮瞄來瞄去故做君子,人家不說話他急在心里,千言萬語擠在舌尖卻吐不出一句。
當然他的話是情話,不能有第三者在場,不然他怎麼說得出連自己都覺得惡心的喁喁私語。
「溫醫生,你怎麼也來飯店,今天不用看診嗎?」這間飯店可是遠近馳名的偷情飯店。
不過工作繁忙的溫致敬不知道這一點,否則他早就約佳人來此一聚,順便開個房間,好順利的追到他心目中無瑕的女神。
幸好有人打開僵局,他暗自慶幸著。「我來開醫學會議,在頂樓的會議室。」
他多加了一句怕佳人誤會,畢竟飯店本來就是引人邐想的場所,本地人很少在上班時間光顧。
「喔!辛苦了,看完病人還要趕到飯店開會,你一定很累。」風夕霧說的是客套話,畢竟他是她的主治大夫。
可是落在有心人耳里卻是感動莫名的關懷,讓他高興地差點要跳起來歡呼。
「沒什麼,沒什麼,職責所在,辛苦點也是應該的。」穩住。穩住,不要激動,要讓她看到最好的一面。
「你真是一個好醫生,當你的病人真是幸福。」因為他很爆笑,每見一次她就會笑一次,心情特別好。
幸福耶!听見了沒,她說當他的病人很幸福。「看到病人康復地笑著離開,我也會覺得很快樂,這比任何有價的物質更有意義。」
暈陶陶的大醫生興奮到連腳指頭都彎起來了,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而自我陶醉,認為自己是個可以給她幸福的男人。
「沒錢你肯看病嗎?」說得高風亮節,只比市儈的商人高一等。
瞄了說話的男人一眼,溫致敬飆高的情緒降了三級,在對方那張出奇美麗的臉上貼著無形的「勁敵」兩字。
「醫生救人不需要理由,在我能力範圍內一定竭盡心力的救助。」他套用日劇「急診室大醫生」中的一句對白模糊焦點,心里想著,你是什麼東西,竟敢質疑我的醫德?!
雖然不是什麼大醫院,但他的小診所也有一流的醫療品質,包括他在內有三名醫生七名護士,營運正常不會有倒閉之虞,窮苦人家來看病他只酌收藥費不收掛號費,這還不夠偉大嗎?
「很動听的廣告詞。」適合落後地區的醫療中心拍攝募款廣告。
「你……」不要動怒、不要動怒,不要為了一個長得像女人的男人壞了修養。「先生貴姓?」
「季。」
「請問季先生在哪里高就?」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先模清他的底。
「維也納森林。」以前。
「維……維也納森林?」他是公園管理人吧!
季靳唇瓣一勾地加以補充。「位于台北街頭不起眼的巷道內的一間小酒館。」
「喔!是PUB呀!」溫致敬的眼中明顯有了比較,洋洋得意自己勝上一籌。
「別以為它是俗麗的PUB,老板會哭給你看。」那是一個寂寞人與寂寞人相聚的地方。
本來就是還怕人說。「你是調酒師嗎?」
以他的外表來看,他適合站在吧台招攬客人。
「不是。」他不想被Hermit灑了一身酒。
「不是?」難道是服務生?!
「我是鋼琴師。」鋼琴師Narcissus。
「什麼,你是彈鋼琴的。」溫致敬這句話有十足的蔑意,好象他的職業很不高尚似。
「彈鋼琴的有什麼不對,沒有我們的存在哪能突顯出藝術的價值。」無價通常都是空談,凡事都有一定的價碼。
音樂是他的救贖,他在鋼琴聲中找回自己。
跳躍的音符,爵士藍調的輕快,當悠揚的動人旋律在指下誕生生命時,一切的悲傷和痛苦都不存在,琴聲撫慰了他的傷痛。
除了彈琴,他不知道如何讓心靈獲得安寧,從迷惘的青澀年代起,鋼琴便在他的世界生根,成為唯一懂他的對象。
當然不對,那是低賤的工作,而且他還是不良場所的樂師。「職業無貴賤,鋼琴師的手就像藝術家的手,充滿生命力。」
溫致敬語氣一轉,透露出一絲可疑的憐憫。
「可是薪水不高吧!听說那種地方出身的人容易染上毒癮或好賭這種惡習。」
「那種地方?」季靳冷笑的斜睨那張可笑的臉。「沒到過維也納森林的人沒資格評論它的好壞。」
「我是怕你的收入養不起一個老婆,讓跟著你的女人受苦。」他意有所指的拉開兩人的生活水平,認為以自己的穩定工作才能給白首一生的另一半有個保障。
雖然他的論調代表現今世人的想法,但本身已經非常富裕的風夕霧不需要錦上添花的供養,她可以養得活自己。
愛情不該有條件論,既然愛上了就是她的選擇,鋼琴師也罷,挑糞的工人也好,她不過是個種花女,何必去計較一個人的職業,她只知道他愛她,用他無悔的真心。
輕艷的唇瓣欲張口說出對愛人的支持,但是另一道不悅的柔軟女音先一步響起--
「先生,我不認識你,但我非常不喜歡你傷人的語氣,什麼叫鋼琴師的收入養不起老婆,你的說法太傲慢了,讓人不齒。」
「我……」沒料到會有人仗義執言的溫致敬為之一楞,面上一哂的支吾說道︰「我說的……呃,是一般人會有的感覺,彈琴的人生活好象不怎麼穩定。」
「那是你的偏見……」女子激越的聲音略微偏高,是她身邊的男子拍拍她的肩她才稍微放低。「听听鋼琴師的琴聲吧!你會發覺自己的寂寞。」
「妳認識他?」八成又是一個迷戀男人俊美外表的女人。他想道。
「是的,我認識他--維也納森林的鋼琴師。」她語氣輕柔的笑,面露孤寂的沉靜美,她沒想到會有緣的在這見到B。「小酒館里沒有毒販和賭鬼,只有一群沒有地方可去的寂寞人,他們在維也納森林獲得心靈上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