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饒舌的鸚鵡?!」微微一怔,顧其憂的神情有點茫然。
雖然她沒有被刺傷的神色,但抬高的腳遲緩了一步,顯得重如石臼。
「我自己的事自己負責,不勞操心。」季靳成功地表達對她痴纏不休的行為感到不耐煩,那冷冽的氣質如刀一般隔開兩人的世界。
「呃,這個……你在生氣嗎?」奇怪,她忽然覺得他有種高深莫測的可怕。
好冷呵!她的手腳都快被凍僵,氣象局的預測又不準了,三十度西的溫度怎麼只剩下十度左右,她想回去穿大衣御寒啦!
「別再跟著我。」
冷冷的撂下一句話,他優雅的轉身,像高貴倨傲的王子,沒看她一眼地朝著路的那方走去,雲深不知處的翠羽雷雀發出尖銳的長音。
人的心就是一張地圖,不需要人引領就能到達目的地,他只要听從心的聲音往前走,目標便在不遠的前方等著他。
他不急,從容不迫的身影沉穩的踏出每一步,滿目的海芋似在說--歡迎、歡迎……
「女兒呀!別太死心眼,妳高攀不上人家,不要傻呼呼的一頭栽下去。」
「哼!誰說我高攀了他,我和他站在一起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美得像一幅畫,妳不要扯我後腿啦!」她才不會灰心呢!再接再厲為美好的未來努力奮斗。
一听女兒不害臊的自我吹捧,顧大媽捧著肚子大笑。「什麼畫,妳班上學生畫的鴨子走路呀!還是撲通跳下水有翅膀的青蛙?」
「什麼鴨子走路,妳根本沒有藝術天份,那是鴛鴦和天鵝。」一想到學生四不像的涂鴉,顧其憂的頭開始發脹。
「是是是,鴛鴦和天鵝,隨妳怎麼掰都成,不過我看他跟趙老頭的孫女比較適合,兩個人都很漂亮。」至少他們說的什麼氣質很搭,都是好人家出身的孩子。
看了看女兒,她實在很想嘆氣,同樣是喝山泉水長大的孩子,怎麼差別會那麼大,一個像天上的雲,一個是地上的泥,差之十萬八千里。
「風夕霧?!」黑幽幽的瞳孔驟然放大,似要從鼻孔噴出火來。
掩著耳一瞟,顧大媽沒好氣的要她小聲點。「妳要多跟人家好好學學,不要大吼大叫地讓我不好意思承認妳是我的女兒。」
人比人氣死人,她早就看開了,什麼種生什麼瓜仔,一點也瞞不了人。
「誰說我比不上她,妳越是不看好我,我越要讓他喜歡我,我就不信我會一直輸給那個多病的臭女生。」
童稚的怨恨延續至今,顧大媽的勸阻反而讓她更加不肯服輸,怒火熊熊的握緊拳頭揮舞,不相信近水樓台會得不到月。
她一定要得到他,絕不讓風夕霧又再一次踩到她頭上耀武揚威。
彼其憂孩子氣的立下誓言,不為一份真心只想賭一口氣,玩著一個人的愛情戰爭,沒有男女主角。
她,注定是個配角。
第四章
「啊!小心、小心,麻煩讓讓,我的煞車不太靈光,別讓我撞上你。」
鈴鈴的簧片撞擊聲及不上女子倉皇的急切聲,一輛保養得像新的粉紅色淑女車速度極快的往下沖,跟有沒有煞車一點關系也沒,因這路可是斜度六十的下坡路,一往下滑勢子很難擋得住。
飛揚的長發在肩後劃出一道美麗的弧度,似波浪般一波波起伏不定,煞是好看的令人著迷。
若是手握車把的女孩神色不那麼慌亂的話,眼前的一幕還真是賞心悅目,彷佛悠閑的淑女騎著單車漫游山林美景之間,人與樹影合成一體,成為天然景致之一。
可惜驚恐的輕喊破壞她臉上的愜意,一手要握緊把手怕車頭偏向路旁,一手按住遭頑皮的風戲弄所揚起的裙襬,還要擔心籃子里的雞蛋會撞破,她比擋路的「路霸」更驚慌,生怕一個不慎撞個正著。
「下回 車時請淨空路面,不是每個人都願意讓出行走的路權。」
戲謔的男音當頭淋下,臉色微白的風夕霧氣息不穩地冷抽口氣,發現一只有力的手捉住車頭中央的橫桿穩住她,讓她不致繼續狂奔千里。
風隨著她的停止而靜止,但被打亂的發卻不肯服貼地落于身後,亂得俏皮讓人伸手想去撫平。
而那只足足有她白皙小手兩倍大的大掌正順心而為,輕柔但不造次地以指代梳輕輕滑過柔軟發絲,讓那頭烏黑秀發如瀑直流。
「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是在 車,沒撞到你吧?」她表情微窘的連忙道歉,低頭注視前方多出來的那只手。
「妳看我像是被撞到的樣子嗎?」瞧她耳根倏地紅透,季靳突然興起捉弄的趣意。
好優雅的手形,修長得像……鋼琴師的手。「呃,對不起,是我太冒失了,沒控制好車子的速度橫沖直撞,希望你能原諒我的莽撞行徑。」
「妳一向有對著別人皮鞋說話的習慣嗎?」她多禮得讓人想笑。
「嗄?」他在取笑她嗎?
「我想我還不至于丑到面目可憎的地步,我保證不會嚇哭小孩子。」他的臉比他的鞋子好看。
「你誤會了,我只是在研究你漂亮的手……啊!是你!」頭一抬,她驚訝的露出意外的神色。
「又見面了,種花的小姐。」季靳有禮的行了個紳士禮,下顎一點幫她扶住車子好讓她從容下車。
粉頰微赧的風夕霧有些難為情的朝他一笑。「英勇的騎士救助落難的少女該如何回報呢?可別說以身相許,我正打算打破傳統。」
「妳可以從自我介紹開始,我不介意當個失望的勇士。」她的幽默讓他差點笑出聲,心底保留的柔軟地輕易被她佔據。
「風夕霧,風中緋纓的風,夕陽西下的霧嵐,很平凡的種花女子。」她套用他的話自嘲,但舉手投足間不自覺的散發著大家閨秀的高雅氣度。
「風夕霧……」他仔細的咀嚼這個夢幻的名字,罕牢記在心版。
「你是季……呃,還是靳先生,我的記性不是很好,老是忘東忘西地鬧笑話。」他是令人印象深刻的人,可是他的外表比姓名更容易記憶。
「別把自己忘了就好,我是季靳,一個居無定所的天涯人。」
維也納森林暫停營業,他真的不知該何去何從。
那年在紐約蘇活區的黑人爵士樂團遇到一身故事的老板後,他淡寞的表情有了一絲明亮,彷佛他可以從他身上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老板說他下一個目的地是台灣,如果有興趣歡迎同行,他的小酒館缺一個美麗的鋼琴師。
當時他的心情是復雜的,舉棋不定徘徊在去與不去的十字路口,他放不下照顧他多年的黑人樂手,卻為Kin的提議而心動。
後來,他從口袋拿出一張老舊的發黃相片,指著里頭溫柔的女子對Kin說,如果可以,請你幫我找到她,屆時我會為即將開幕的酒館彈奏美麗的音符。
他不以為Kin的找尋會有結果,沒想到四個月後他收到一封來自台灣的信,當下他毅然決然的告別暫居的黑街,背起行囊邁向未知的世界。
家對他來說是個遙遠的夢,他已經不記得歡笑的顏色,除了鋼琴聲他一無所有,孑然一身漂泊在茫茫人海中。
說也奇怪,對于酒館的伙伴們平時眾在一起從不覺得有何珍貴處,可是一旦分離,他競懷念起維也納森林悠然的氣氛,以及陽光般的侍者James和盡說冷笑話的酷酒保Hermit了。
當然Kin的自得和風趣也是不可或忘的,他們豐富了他貧瘠的靈魂,讓寂寞的他有了個歇腳的地方,分享孤獨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