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期內確實收到成效,人人表面上是誠服于她,但時間一久難免心生反抗。
人有思想,有組織能力,不可能加以控制地只听命一人,他們會想要出頭,極力爭取自己的和益另創新局,大男人文化不會一直屈服于女人之下。
為了壓制這一股蠢動的力量,紫乃楓和淺倉家族達成協議,以彼此兒女的終身為籌碼互訂合作契約,讓企業體系更精密,擴展至全日本。
可惜她機關算盡卻遺忘背後的敵人正在壯大,他一點一滴的接收她打下的基業,以蠶食方式吸取游離散股,在她最得意的時候給她一擊。
她敗給自己的兒子。
不過她手中仍擁有不少勢力不算全輸,真到不得已的地步仍有力量反撲,只要他不做出違背她的事。
紫乃楓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即使親生子也一樣,為了建立自己的事業王國她可以六親不認,沒有誰是不能被犧牲的。
「我讓妳看牢他不是要妳寬衣解帶,除了滿足他的生理妳還能做什麼,別忘了妳是什麼身份,沒有我的提拔妳只是溝渠的老鼠任人踐踏。」
這一番詆毀人性的話叫菅野千鶴羞愧不已,幾度欲奪門而出不願接受此等羞辱,但她終究是忍下了,無一絲怨色地任由紫乃楓蔑諷。
當年她剛考上東大時曾受朋友蠱惑而迷上大麻,不可自拔地沉淪了一陣子,放浪形骸只為追求一時的快樂。
她和一名煙毒犯同居並為他懷了孩子,但是當時的情況不允許她未婚生子,因此她出賣自己的身體,墮掉不滿十二周大的胎兒。
世上有兩種東西不能踫,一為賭,二為毒,兩者一踫上就很難甩得開,癮頭一犯連自尊都能賣,何況是已賣過一次的身體。
大學生賣婬又是出自名校,她的人生等于死了一半,在一次交易中她被下藥,對方的意圖是將她運往中東轉賣素有性殘暴之名的某親王,但在途中和紫乃楓的車子擦撞而因緣際會被救下來。
紫乃楓用非常人手段強迫她戒毒,並負擔她日後的生活費及學費,唯一的要求是要她幫她監視自己兒子的一舉一動再向她回報。
其間付出何種代價都無所謂,只要能控制他。
但菅野千鶴卻在一開始就輸了,因為她愛上奉命監視的男子,並成為他發泄的對象。
「悶不吭聲是什麼意思,辦事不牢的下場還記得吧!需要重復一次讓妳明白嗎?」她要的是肋力不是阻力。
「不……」嘴唇微顫,菅野千鶴驚慌地失了冷靜。「我不是故意不回報,而是……而是……」
「而是被他迷得心魂俱失了,暈頭轉向地不知道自己是誰,妳當我不曉得妳心里在想什麼?」痴心妄想,她不會允許她的兒子愛上任何女人。
她得不到的也不準他得到,誰叫他太像「他」了,一個她付出所有、深深愛過又背叛她的男人,她要他一生無愛。
口中微微泛苦,菅野千鶴無法為自己辯解。「是我錯了,夫人。」
「嗯!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心生二意我可留不得。」養虎為患、養蘭成草就該除。
「是的,夫人,我不會再令妳失望。」她會努力做到她的要求。
點了點頭,比實際年齡蒼老的紫乃楓銳眼一視。「他去台灣做什麼?」
明知道她痛恨台灣的一切還敢成行,小老虎的爪子磨利了,企圖走出她的掌控。
「社長說擴展業務先去考察……」菅野千鶴以官方版描述。
「菅野,不要考驗我的意志力,我對不听話的下屬一向都十分『禮遇』,妳想到貴賓室坐坐呀!」眼神一厲,紫乃楓粗啞的嗓音像沙子磨過一般刺耳。
當她以死企圖挽回丈夫的心時,她得到的只有傷痛和眼淚,雖然多次尋死都被救下來,但身體上的傷是永遠也湮滅不了。
第一次自殺她腕間留下丑陋的疤痕,不管治療幾次都恢復不了原來的靈活,她握筆拾物比平常人困難十倍,動作非常緩慢。
而第二次尋死傷了喉嚨,清妙如聲樂家的低柔嗓音變得粗嘎不已,動三次手術才稍微好一些,但是難以如同以往一般動人。
不過這兩次的自殘遠不及第三次縱火來得危險,她從不讓人看她的左半瞼,以蝶形面具半遮掩。
听說曾有下人見過她未戴面具的臉而嚇暈,連連作了一個月惡夢大呼有鬼,最後莫名的消失在家宅巨邸里,再也沒有出現過。
一听見她的警告,菅野千鶴的臉霎時灰白。「社長他去了台灣,他……據說他去找一位名叫秋天的畫家。」
「姓秋——」紫乃楓表情頓地猙獰,半張臉色陰沉得好似七月雪。
「我想秋天應該不是本名,為保有隱私權的畫家通常會使用假名。」尤其名氣如此之大,用假名較易行走。
「妳想?」冷笑的嘎音多了一絲怨恨,紫乃楓的恨完全表露無遺。「我要的是正確資料而不是妳的猜想,那個女人的確會為她的女兒取名秋天。」
藝術家的風骨!哼!不值一哂。
「那個女人?」她指的是誰?
「他找那畫家做什麼,不會是瞧上人家的姿色吧!」她語氣問得很平和,但其中的冷諷仍叫人心寒。
菅野千鶴急忙為紫乃龍之介辯解。「不是,夫人,秋天本人從未在公開場合露過面,社長前往台灣主要目標是一幅畫,絕非為畫家的長相而去。」
事先她做了一些調查,知道秋天是一位行蹤成謎的人,她從不出席任何私人聚會,也不接受公開邀請,連自己的畫展都不曾去過。
必于她的個人資料非常少,是個近乎隱居的畫家,不沽名釣譽,嘩眾取寵,她展出的是畫而不是本人,所以她一張相片也沒流出,至今無幾人真正見過她的長相。
當然從未到過台灣的社長更不可能見過,他只是看上一幅不出售的畫而已,執意要得到它。
「畫?」紫乃楓疑問。有這麼單純,他不是無所為而為的人,一定有某種目的。
「是的,夫人,一幅畫。」一幅她看過以後感動不已的畫作,即使隔著電視畫面也能讓人感受那份深情。
那是她永遠也求不到的境界,她只是受困于兩根線的木偶,不能有私人情感。
但不可否認地,她非常羨慕畫中恬雅的婦人,即使過了半生仍有愛她不悔的男子相伴,不因她容顏漸老而停止付出。
在那交會的眼神中她看見真正的愛情,不管時空如何變換,滄海成田,他們的眼里只有彼此,純然無雜質地只為對方而生。
那種愛很讓人向往,它給絕望的人有了生存的力量。
為愛而生,為愛白首。
半生緣,緣定今生。
「那是一幅什麼樣的畫,值得他放下好不容易起步的事業?」被她訓練得近乎無情的兒子不可能只為一幅畫前去台灣,他的心機比她想象的還要深。
一瞧紫乃楓眼露憎恨,細心的菅野千鶴斟酌著用句,「人物畫,沒什麼特別,主要是畫者拿它當主題展出,讓人有種收藏它的珍貴價值。」
「是嗎?」她似乎還沒學會教訓。
「夫……夫人,千鶴絕不敢有半句欺瞞,那真的是一幅不怎麼起眼的人物畫,畫中的男女已年過半百不再年輕,不如果女畫來得……」
夫人為什麼用那種眼神看她,冰冷又邪惡。
「等等,妳說年過半百?」難道是……不,不可能,荻原忠次郎已將她的尸體丟入海里,這是她親眼目睹的勝利。
但,真的勝利嗎?
他還是不計一切代價離開她,一個活著的人遠不如一個死去的賤貨。